「我在想。」

溫雪意微微笑了笑，淡去了最初的喜悅，神色間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惘然之意。

「如今修真界中，靈藥入爐的利用率不過三、五成，如果分解煉丹法能有所成，相當於基礎靈藥資源翻上一倍，兩、三代之內，修真界的人口就會暴增。」

「但一界之中靈氣終究是有限的。這些增加的修士人口，達到一定的極限之後，靈氣、靈脈的爭奪，會變得越來越慘烈。」

「如今，勝利者占據天脈，失敗者遠徙邊陲，或許以後，靈脈的爭奪沒有勝利和失敗，只有活下去和——死。」

「到了那個時候，今日我所做的一切，都會成為我背負的罪孽啊。」

「師父。」

洛陽忽然打斷了她。

溫雪意安靜地閉上了嘴巴，目光渺遠，靜靜地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洛陽注視著她，心中有片刻的悚然，仿佛如果不說些什麼，面前的女郎就會化蝶而去，落在他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他從來沒有想到，他這位溫柔而靜默的小師父，心中有著如此曠遠的丘壑和塊壘，應該說，即使是他一向敬仰的俞信言，也從來沒有想過這些——

或許，只有孟師伯……

更或許，連孟師伯也沒有想過。

他忍不住道：「師父，或許你不知道，在很多人心裡，即使有著一絲逆天改命的可能，也會不顧一切地抓/住的。」

「他們不甘心就這樣，渾渾噩噩，做一隻朝生暮死的螻蟻。哪怕從螻蟻變成/人的過程，每一步都可能摔個粉身碎骨。」

他聲音微微發澀。

溫雪意終於轉過頭來，目光安靜地注視著這名比自己高大、也比自己年長的弟子，像是第一次見到他，滿座天驕，耀目不過他眼中熾烈不熄的火焰。

「多一顆靈丹，多一個機會，就足夠了。」

她低低地長喟了一聲。

「或許是這樣吧。」

「何況。」洛陽又笑了笑，認真地道：「師父說，一界之中靈氣有限。」

「即使沒有分解煉丹法，沒有更多的丹藥和修真者，也無非是把這個靈氣耗盡的過程，拉長了一些而已。末法時代，不會因為修士的多寡，而影響爭鬥的慘烈。」

「還不如像現在這樣。」

他聲音變得極低，若非溫雪意與他相距極近，幾乎聽不見他的呢喃：「一界靈氣不夠，兩個位界、三個位界呢？」

「天魔界可以入侵我們天元，為什麼我們實力更強之後，不能反過來入侵他們。」

「仙界以下，十萬大千，我們——」

他話音未落，卻看到溫雪意略帶幾分清冷的眼眸注視過來，不由得翹/起嘴角笑了起來。

他就知道，此言聽在旁人耳中，總不免有幾分瘋狂。

溫雪意卻是嘆了口氣，看著這個弟子，神色有些寥落。

「窮兵黷武，如飲鴆止渴，取死之道。」

她注視著洛陽，輕聲道：「我不希望有一天，看到你變成一個怪物。」

「師父。」

洛陽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嘴角翹/起的角度不自覺地抿平了，片刻之後，又露出另外一抹愉悅神色，低低笑出聲來。

他叫著這樣的稱呼，語氣卻少了幾分畢恭畢敬，略顯一絲親昵，道：「我知道錯了。」

溫雪意秀眉微蹙，還未來得及說出什麼，大殿之外，卻傳來一陣恭敬語聲：「俞長老到了。」

話音未落，殿門口光影晃動，俞信言的高大身影已經闊步走進門來。

此次成果檢驗，原本也提前請了他前來，只是他臨時被碧落峰彭掌門喚走，趕來之時，已經出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