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高台,颯颯之中,虛幻的身影漸漸凝實。冷峻沉默的男子垂眸,那雙冰冷浩瀚的眼瞳里,第一次、再一次映出劍鋒之外的存在——
「師妹。」
他伸出手來。
白衣蕭蕭的少女花瓣般的唇角翹起,清澈明媚的眼眸微彎,是一抹純粹歡喜的笑容。
她的面色不知在何時失去了血色,比身上的白衣還要蒼白。
然而眼瞳卻明亮如舊,倒映著年輕男子提劍而立的身影,他掌中吞吐一抹雪亮劍光,斬裂天地,撕破光陰長河,湮滅可見和不可見的一切,唯有這一道在她眼中的倒影,如此深刻,歷經百世千秋,輪迴萬載,不曾片刻磨滅。
「斯年……」
那年輕男子的倒影,在她的眼中,倒提長鋒,腳踏萬丈星河、萬頃劫雲,身後是無邊風雲離合涌動,身前是高不可視、枝杈頂端隱於青冥之外,被濃郁如實質的漆黑魔氣纏繞著的龐然大物。
溫雪意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容色蒼白如紙,雙眸閉合,安詳地沉眠在娑羅雙樹胭脂紅色的落葉之中。
青年長久、長久地注視著她,她在那雙素來沒有情緒的漆黑眼眸里,輕易辨認出難以言喻的苦痛。
青年抬起手。
沛不可御的劍光,裹挾著毀滅一切的力量,向著面前已然被魔化的建木悍然斬下。
轟隆隆!
自上古以來,便支撐著天元界的巨大建木,在這一劍之下,從中訇然斷折,插於天外的樹冠向下傾覆,將整個天元界的天穹,刮下了億萬頃的漏洞。
天潑血雨,鬼神夜哭,無窮無盡的域外虛空中,被天穹阻隔在外的的寂滅之氣,仿佛海水倒灌入海眼,洶湧地向著天元界逆灌而來,沾染到的一切,都在這寂滅之氣中枯萎、凋零,剎那化為虛無。
而青年俯下身來,對一切即將到來的湮滅都不在意,只是踏上那斷折的、龐大的魔化建木樹根,跪在那還沒有被漆黑魔氣徹底滲透的樹幹中央,認真而專注地挖取什麼。
冰冷修長的手指,帶著練劍磨出來的硬繭,輕輕撫過她的眉心、眼角、臉龐。
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的一抹晶瑩綠色,在他指尖閃爍片刻,落在她因對一切近在咫尺的災難都再一無所知而舒緩的眉間,而後,如漂泊的種子尋到了紮根的沃土,堅定地沉了下去,緩緩抽出第一枝萌芽。
溫雪意沒有涉水而上的力量,伴隨著光陰逆流,那些生滅、功過、取捨,都在時間的長河中失去了痕跡。
她淺淺眨了眨眼。
淚珠在這剎那間滾滾而落。
——直到這一刻,她才得以見證,在一切的結束與開始之間,鍾斯年如何在斬斷被魔化的建木,寧可將滅世的罪孽一肩承擔,決然斷絕了魔界入侵的通道。
作為天地靈根的天柱建木,擁有著一元復始、破而重立的力量。
他本可以將這份萬象更新的種子歸於己身,誕養出新的建木,救世的功德足以沖抵一切的罪孽。
然而……
溫雪意凝望著青年修長的手掌。
那時指尖撫過她眉眼,冰冷與溫熱共存,矛盾又和諧,是終她漫長寡淡的一生,鐫刻在心頭的那個人。
一半是蘊養建木的滔天功德回饋,一半是毀滅天元的無邊災厄雷劫,在這一刻,兩道都足以顛覆整個天元界的沛然天意,同時在這片天地間降臨。
那從她丹田紫府之中托生而出的樹木,已然長成高及青冥的龐然巨物,青翠的樹冠,向著電蛇狂走的劫雲漩渦中央堅定探入。
那高高天空之上,瘋狂旋轉的劫雷,亦是愈發滿溢,已然有控制不住的小股雷霆一道道落下。
溫雪意卻伸出手,再無遲疑,素手搭上面前青年熟悉的掌心,緊緊相握。
無情劍道,有情眾生——
虛空之中似傳來一聲琉璃脆響,一重無形無質的壁障豁然而開。
天地之間的靈氣、劫氣,猶如沸騰之水滾滾翻湧,又如天幕被豁開一個大口子,濃稠幾近液體的寂滅之氣,從樹冠周圍撕裂的縫隙中洶湧而出,倒灌而下。
就連聞聲趕來的天劍門掌門劍元子,亦是面色劇變,在這靈氣浪潮沖刷之中,以本命仙劍插入虛空,勉強維持住身形,厲聲喝道:「都後退——」
這樣可怖的天地之氣,不要說以他元嬰九重巔峰的修為,即使是化神大修士,恐怕也只有身死道消一個下場!
長天北望,風雲如渦,在天之角旋轉不休,似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又似激盪起無數的聚合、恩仇、機緣與劫難。
地脈深處,隱隱傳來黃鐘大呂般的震盪之聲。<="<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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