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滯在此處,初時隱約見她染血的衣袍,血不是很多,但他覺得格外刺目。後來齊若明出來,他便回頭聽他們說她的病情。
這會,女醫奉也出來了,她搓著將將擦洗乾淨的手。神情尚且平靜,讓齊若明進入二次切脈。
蘇彥目光隨他們入內,最先看見女醫奉的婢女捧盆出來,裡頭擱著兩塊帶血的巾怕,血漬慢慢化開,染紅盆中清水。
蘇彥僵硬抬眸,看向裡間。
望聞問切里,江見月道,“前頭腹中有些發緊抽疼,這會好些了。”
齊若明收回切脈的手,“陛下此番乃脈弦伏而滑,驚則氣亂。簡單說便是受驚所致。”
“嚴重嗎?”江見月問。
齊若明搖首,“不嚴重。胎相亦與辰時一致,甚安。”
只是這話落下,他不由皺了皺眉,這一切穩妥,女帝精神甚好,數日裡無礙,方才擇這日才出的宮。
這前後還不到兩個時辰,怎就這幅模樣了?
驟然的脈弦氣亂原是婦人妊娠時尋常徵兆,不算大事。然致見紅,倒是鮮有。
“陛下來時,路上可是受驚了?”齊若明問。
江見月搖頭,低垂的余光中看見屏風畔一襲靛青色袍擺,袍擺下是泛著幽寒冷光的精細鏈子。
她抬眸環顧四下,忽想起阿姊大婚那日,她曾在這住過一晚。
那個青年郎君在屋外給她學做一鍋粥。
一生只一夜的好時光,後來面目全非,但她也高興的。
她勾起唇角,眼中含著淺淡的笑意,“既然無事,朕歇一歇便起駕回宮。”
她不要住在這裡。
“不可!”女醫奉道,“這孕中見紅,萬不可隨意挪動。此處距宮城有六里多路,即便御駕再穩也是折騰的。眼下陛下出血不多,不若在此臥榻靜養三五日以觀後效,說不定便好了,再回不遲。若這會車馬回去,定是出血更甚。”
齊若明亦接話道,“也或許是陛下此來一路,心中過於擔憂所致,畢竟數日前才起的不適,想來過於緊張了。這再去一程,說不定無形中陛下又起憂心,還是留下兩日養養。”
江見月想了片刻,譴退諸人,傳來蘇彥。
她用過湯藥,又針灸結束,人清明許多,眼神也亮了些,看著猶如只是一副剛剛睡醒的安適模樣。
她甚至對他笑了笑,溫聲道,“蘇相,朕借你這歇幾日,委屈你在外頭歇息。”
蘇彥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不過片刻的思慮間,便聞她又傳了人,乃三千衛首領。
江見月道,“去讓光祿勛夷安長公主於長安東街平康坊、相利坊、包括牡丹樓,加派人手督侯。”
長安東街的平康、向利兩坊,住的都是蘇氏族親,牡丹樓是蘇恪的宅子。這樣的傳令,乃再明顯不過的意思,是在防蘇彥。
是防備亦是警告。
蘇彥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女子。
她防備他至此,是根本不再信任他了。
她傳完口諭,三千衛首領領命離開,屋中就剩彼此。
蘇彥一瞬不瞬看著她。
倒是江見月,平和自然,她道,“蘇相不必多心,朕不會擾亂他們正常生活,他們依舊行動自由。不過是此間離開禁中,為君者自該防備。”
這曾是他教她的。
蘇彥乾乾搓著手指。
“蘇相!”她又喚他,嗓音裡帶了一些疲憊,“今日且緩一緩論軍務吧。您若得閒便先將朕帶來的卷宗閱過,朕歇一歇。”
她說完這話,眉間跳了一下,仿若有些難受,須臾舒展開來。長而密的睫毛覆下,眉眼彎彎,換了一幅溫慈模樣,只看著隆起的肚子,鼓出小小的弧度。
蘇彥眼神發燙,從她肚子移向她面容,她沒有抬頭看他,只是安靜拉過一床薄毯搭上,上下眼皮張合了兩次,最後緩緩合了眼。再不多時,搭在小腹上的手輕輕滑下,當真睡熟了。
蘇彥不知自己站了多久,感知周身光線暗下時,已是日暮時分。
他退身出來,在席案坐下,捧過她這日午時帶來的軍務卷宗,上頭有她備註過的筆跡。竹簡翻過,閱畢,鋪開,他持筆蘸墨,聞“咣當”聲響,筆在手中微頓,一滴墨從筆尖滴落,砸在竹簡上。
他怔怔回神,看面前將將讀完的卷宗,腦中一片空白,根本不記得是何內容,眼下又要寫些什麼。
唯有“咣當”“咣當” 的聲響在耳邊迴蕩。是手上這幅鐐銬,左右腕間的兩個拷環間,是一根兩尺長的鐵鏈,因他動筆書寫而磕到桌案發出聲響。
他低眉看了會,靜心重閱卷宗,然一行行墨色字跡入眼,須臾便都化作了邊上她硃筆圈注的幾筆批釋。
紅色的筆跡,化作她衣袍斑斑血跡,又融成她無悲無喜的面龐……<="<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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