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父親卻並未等我回話,便繼續說了下去。
「新帝回朝的第一件事便是屠了收留他兩年的村子,第二件事便是屠了昔日賢王府的舊人,只因洛氏曾與賢王議親,陛下甚至不肯收洛姓女子入宮,任憑洛氏如何示好,也只換來一頓羞辱。」
「如此忘恩負義,殘暴不仁,心胸狹隘之人,如何能成為曹氏依仗。」
「就算你有心做良臣,只怕今上也成不了你的賢君。」
「如今柳家在旁虎視眈眈,家中借你的生辰宴招攬賓客,所求只是自保。」
「你可知,你當日在園中大發雷霆,外面傳出了許多風聲。」
「如今他們都說曹氏公子恃才傲物,看不起旁人,原本有意投效曹氏的人,許多都被柳氏招攬去了。」
「你是為曹氏未來考量,焉知此事處理不好,曹氏是否還有未來。」
父親對我毫無掩飾,話說得很透。
天下的清明是遠水,柳氏的傾軋卻是近火。
曹氏想要得到臂助,便要和他們沆瀣一氣,許他們的盤剝搜刮。
送禮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家族的人也知道我在反對什麼。
只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家中要先保住眼下,只能先放棄考慮將來。
我想要整治世間亂局,可曹氏也正在成為亂象之源。
我突然感覺很無力。
世人贊我才學,稱我為麒麟天驕,我一直以此自得。
可今日我才知,面對泱泱大勢,我也只是一個特殊點的螻蟻。
我能看透局勢,卻無法改變結果。
我和其他的螻蟻,沒有任何區別。
我和父親說我想自己靜一靜,父親便走了。
我獨自一人,對著祖宗牌位,跪到了天黑。
夜深人靜之時,我突然生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人只要活著,便會受血緣出身限制,受規則倫理約束,這些東西化作鎖鏈,纏於身側,使人永遠得不到自由。
可只要人死了,一切枷鎖自然破碎,便可永享自由。
於是,我在祠堂的房樑上打起繩結。
上了個吊。
祠堂晚間一向無人看守,只這一次,我將選擇交給命運。
如果我死了,我便從此成為自由的曹承。
如果我沒死,我就以曹氏大公子的身份繼續走下去。
一個起夜的侍女發現了我,尖叫著大聲呼叫,府內上下都被驚動。
我被救了下來。
老天爺不給我自由。
母親連夜請了大夫給我診治,不眠不休地照顧我。
我不敢睜眼。
身為人子,卻讓母親憂心至此,實屬不該。
得想個法子,把問題甩出去。
我聽見母親對父親說:「承兒還小,由著他又怎樣,左不過是些投機之輩,罵了便罵了,若是我的承兒出事,我這輩子都不原諒你。」
父親沉著臉,任由母親埋怨。
母親越吵越凶,最終坐在我的床頭哭泣。
我想了想,睜開眼對母親道:「都怪兒子不好,前些日子在池塘邊玩耍,叫邪祟上了身,讓母親擔憂了。」
母親見我醒來,將我抱在懷中:「沒事便好。」
父親卻頓了一下,問我:「何時被邪祟上了身。」
我道:「生辰之前。」
曹家填平了那座池塘,父親請了神婆為我驅邪。
我向送禮之人道了歉,收下了他送來的萬畝良田。
有了邪祟上身的這個台階,雙方體體面面地結束了這場爭執。
我的名聲又從恃才傲物,變成了謙遜有禮。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經歷了一場多麼龐大的風暴。
我讀聖賢書長大,知禮明義,我想用我的才學還天下一個清明盛世。
但從現在開始,我會將這些東西全部埋葬。
愚者盲目前行,智者清醒沉淪。
我很清楚我該做什麼。
我帶著曹家前行的每一步,都將與我最初的夢想,背道而馳。
我註定是個佞臣。
4
我弱冠那年,母親開始操心起我的婚事。
她問我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我脫口而出,能給我自由的女子。
母親揶揄:「看來我兒還不想受婚事約束。」
我自知失言,好在母親不懂我的意思。
我便糊弄過去,只道:「母親決定便好。」
我對自己的婚事毫無期待,娶什麼樣的女子為妻也都無所謂。
只要對方願意嫁給我,又能孝順母親,打理好後宅,便足夠了。
我會給她曹氏少夫人應有的寵愛和體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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