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嶼轉過頭來,面上浮現出詭異而又滿足的微笑。下一刻手中驟然幻化出利刃,貫注靈流,狠狠劈向了自己的手臂!
烏歸見狀大驚,慌亂中尋不到東西阻止,千鈞一髮之際自懷中隨手摸出一件堅硬物件,不及看清便擲向了顧嶼手中利刃。
只聽「鏘」地一聲,那利刃同那堅硬物什碰撞在一處。顧嶼手臂被震得發麻,再握不住利刃,只能任由它同那硬物雙雙墜地。
烏歸撲了過去,手腳並用勉強壓制住了顧嶼,心有餘悸地沖他吼道:「你小子又發什麼瘋要砍自己的手,你不要命我還想要!
別裝個喪氣死樣,你以為全天下就你一隻鬼難過嗎?
入這修羅道的誰不是辛苦熬過來的,什麼執念未消,不過就是活著的時候活得太憋屈了,死後才曉得不甘心……」
烏歸聲音忽而又小了很多,滿面愁苦地看向顧嶼,輕聲道:「但是你看你還年輕啊,你還有重來的機會。何必像我們一樣沉淪此間做個滿懷執念的怨鬼……活著多好啊……」
顧嶼被他壓製得動彈不得,頭腦昏昏沉沉,一時也記不起自己方才究竟看到了什麼,又做了什麼。只閉目胡亂點頭,想要先休息一番。
烏歸見他點頭答應,不由得又高興起來,伸手在他胸口上擂了一拳,豪邁道:「好小子!可得給我好好活著啊!」
顧嶼被他打了一拳,因疼痛居然漸漸清醒過來。睜開眼示意烏歸先放開自己。
烏歸照辦,但仍在一旁警惕地盯著他。
顧嶼有些哭笑不得,也懶得同他解釋自己不想死,俯身拾起利刃和那堅硬物什。
硬物觸手冰涼,顧嶼想起方才自己的利刃同其相撞竟沒將其損傷分毫,心中有些好奇。
手中燃起靈焰,借著光亮看去,原是一枚通體烏黑,刻有繁複花紋的令牌。令牌中央一個「浮」字,在火光下泛出幽紫光暈。
烏歸一拍腦門,「哎呀」叫了一聲,而後道:「是城主令啊,這玩意兒用萬年玄鐵鑄就,刀劈不壞,水火不侵。難怪剛剛能擋下你那利刃殺招。」
顧嶼將那令牌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忽而問道:「修羅道中各城都有城主令嗎?」
烏歸道:「怎麼可能?萬年玄鐵何等罕見,這令牌統共也就鑄了四塊。分別在四方鬼主手中,用以調度鬼侍或戰時求援。」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手要將城主令拿回來。
顧嶼將令牌遞給他,眉眼間久違地現出少年氣,唇邊浮現出一抹狡黠笑意:「元兄,我想我們得再去一趟西城鬼主府了。」
閻浮城。北城鬼主府。
聽雨閣內,燕鶴青不緊不慢地執黑子同眼前人對弈。
不多時,棋盤上便是攻守易勢。燕鶴青扔下手中棋子,見怪不怪道:「我輸了。」
棋盤對面的人周身籠在影影綽綽的白霧裡,面容亦是模糊看不清。
燕鶴青心知那白霧下是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只可惜永遠也不會有人知曉了。
就連四處巡察往來的鬼侍能見到的也只是鬼主大人在自己同自己對弈而已。
白霧中籠著的人影輕笑一聲,聲音縹緲似從極遠處傳來:「你同我下棋從來都沒贏過。」
頓了頓,又下了定論:「下了幾百年棋,到頭來竟還是個臭棋簍子。」
燕鶴青淡定揚手把棋盤掀了。
黑子白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混在一處又蹦到了各處角落裡。
白影笑吟吟地看著她,仍舊不驚不惱:「脾氣也還是不好。」
燕鶴青也懶得同她裝什麼友善大度,眸色幽深,面無表情道:「你來這兒究竟是想做什麼?」
那白影幽幽嘆息一聲,單手支頷,微微探身向前,低聲道:「自然是為了我落在此處的這具魂魄軀殼了。北鬼主大人應當還沒有忘記自己現在的樣子是怎麼來的吧?」
燕鶴青皺眉看向她,冷聲道:「千金不換的承諾,我已經給過你了。
千年後歸還魂魄的條件,你也答應了。更何況斬神誓已立,一旦破誓必受天雷焚身。
如今你千里迢迢自冥王身邊趕回來,難道就只是為了要毀約受苦嗎?」
白影一怔,旋即又拊掌笑道:「你說的我自然都懂。我也沒打算現在就拿回這魂魄軀殼。
今日來此,只不過是要請鬼主大人先行兌現那千金一諾罷了。」
燕鶴青靜默地聽著,蒼白指節屈起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木桌邊沿。手腕上赤紅珠串隨著敲擊節奏輕晃,半晌才道:「說。」
那籠在白霧中的女子微微一笑,站起身行至燕鶴青面前,而後俯身在她耳畔低語道:「你應順應天命行事。陪在那隻小鬼身邊,不是麼?」
輕柔低語,石破天驚。
那白影直起身,唇畔笑意不減:「這就是我要你兌現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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