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血沿著祭壇四周環繞的藤蔓注入了祭壇中央。石板上雕琢的詭異圖案在鮮血的滋養下漸漸亮了起來,晃動著碎裂,又再度拼接。
顧嶼將手腕上的傷口扎了起來,吐掉草杆,向祭壇中心走了過去。前些時日他偶然發現了這裡,查閱了些古籍,一一比對過祭壇圖紋,才發現這祭壇中央刻的是換命咒。
換命咒,顧名思義,以生換死,以命換命。這祭壇出現得甚為蹊蹺,為何偏偏在此處,為何偏偏能讓自己發現,明明細究之下漏洞百出。
個中緣由顧嶼卻懶得去想。或者說,他下意識地不願細想。
祭壇周遭仍舊瀰漫著淡淡血腥氣,換命咒泛起詭譎紅光。
果然是邪術。顧嶼微一挑眉,心想。難為她費盡心思找到這裡。
他轉過身,又尋了些荒草來遮掩祭壇。換命咒聽著簡單,施法過程卻極為繁瑣。需要活人鮮血祭養十日,再用全部靈力灌注其中,稍不留意就會遭到反噬,靈力盡失,屍骨無存。
好在幾日下來,這獻祭的法子也沒出什麼大差錯。顧嶼把這歸結於自個兒驚天地泣鬼神的學習天賦以及日月可鑒的真心。
天邊晨曦微露,顧嶼打了個哈欠,急忙趕回家去。
祭壇旁的密林中,一雙紅瞳漠然注視著一切,蒼白面容上唇角微微勾起,悄然笑了起來。
燕鶴青忘記的事情越來越多,她後知後覺地開始不安。有些事情她不能忘記,比如說,顧嶼。
自己要是把他忘了,這小子估計會哭得淚如雨下,肝腸寸斷。可到那時候自己連他是誰都不記得,又該怎麼去安慰他。
她想想便覺得異常煩躁,決定再和顧嶼開誠布公地談一談。顧嶼安靜地聽完她的敘述,沉思片刻,舉起手指對天發誓自己絕對不會因為這種事哭。
燕鶴青閉上眼睛裝頭痛,再睜眼時,眸色寒涼,面容嚴肅,半信半疑地問他是誰。
顧嶼看著她,笑得人模狗樣,眼底卻悄然濕潤,用口型答道:「狗腿。你一個人的。」
燕鶴青挑了挑眉,略微放下了心。沒哭就行。
入夜。夜色深沉,明月高懸,繁星閃爍。燕鶴青鬼使神差地起身走了出去。她只覺得整個身體都不屬於自己,意識困得想睡覺,眼皮上下打架,腳步卻一刻不停地向前走。
好不容易停下來,她勉力睜開眼去看,只見面前一片荒蕪,雜草及膝,隨風搖曳,沙沙作響。
燕鶴青沉默片刻,呵呵兩聲,開始抒發自己的情感:「草。」
周遭寂靜中傳來突兀的笑聲。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轉瞬行至她身旁。來人周身籠了黑袍,面容覆了半張銀制面具,眼瞳是駭人的紅色。
燕鶴青打量了他一眼就別過了臉:「冥王陛下安好。」
冥王眼眸眯了眯,冷笑一聲,伸手扼住了她的喉嚨:「燕鶴青,你膽子挺大啊,本座的命令也敢違抗。」
燕鶴青嘴角抽了抽,想著自己反正都快死了,不如抬手給他一巴掌,可惜四肢不能動。
她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那個誰,陛下,你能不能先把手放開。反正您下了傀儡咒我又動不了,把手放開我們好好談談。」
冥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鬆了手。
燕鶴青又嘆了口氣:「陛下有什麼想問的,問吧。」
「若不是本座,你早該死在百年前。你當時是怎麼說的?」 冥王眼中慍怒更甚,笑得咬牙切齒,「……凡君所令,無有不從。
可現在呢?你三番兩次毀我大計,將整個修羅道擾得雞犬不寧。……本座早該殺了你!」
燕鶴青唇角微微勾起:「既然如此,那……………動手吧。不然再過幾天,我可要死在天譴里,沒法遂陛下的意了。」
聞言,冥王面容古怪地扭曲了一瞬,再開口時,語帶嘲諷:「你費盡心思布下棋局,是為了讓自己死在天譴里?」
燕鶴青苦笑一聲,道:「陛下現在不是已經看到了嗎?我現在同廢人無異,誰要殺我都是易如反掌。陛下若是想動手的話要儘快,免得被別人搶先才是。」
冥王擰眉看她,聲音又壓低了幾分:「你不知道?不是你設的局?」
燕鶴青不解地問道:「…………什麼?」
冥王眼底划過一絲詫異,冷笑道:「罷了,人各有命。大約是天意如此。一個月後你若沒死,記得來地府尋本座。」
言畢,冥王身形化為滾滾濃霧,散在了夜色中。
沒了傀儡咒的牽扯束縛,燕鶴青精疲力盡地倒在了地上,手腳半晌才恢復知覺。她站起身,在心中罵了半天冥王老鬼,好不容易才消了氣。
這夜似乎格外漫長,走了不知多久,也絲毫不見天亮。
燕鶴青停下了腳步,抬頭向天上望去,無星無月,一片漆黑。四周樹木花草由清晰到模糊,最終,徹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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