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白圭每日便多了一項任務,寫完自己的文章,再改完父親的文章,拿去給娘親看。
然後父子倆排排坐,等著娘親的誇讚或者挑刺。
趙雲惜跟著讀了幾日,也學會了些做文章的路子,每日裡對二人讚譽居多,她知道白圭對自己的要求多嚴,又怎麼會苛責他。
「趙娘子!我新學的芙蓉蒸蛋,可嫩了,你快來嘗嘗。」王娘子笑吟吟地端出來托盤,裡面用小盅蒸的奶蛋。
她跟李春容熟識,家裡的活不多,給的工錢又多,主家又和氣,她想維持這段工,就得多費心。
蒸蛋和豆漿,在做午飯前填一填,便覺十分舒坦。
趙雲惜擺完攤回來,在躺椅上休息,她琢磨片刻,感覺院裡搭個葡萄架,再扎個鞦韆,應該是極好玩的。
張白圭躺在她身側,用書本蓋住臉,陪著曬太陽,而葉珣從外面回來,滿臉凝重道:「朝中心學漸起,但……」他指了指天,壓低聲音道:「評為歪門邪說。」
葉珣略有憂慮。
林修然作為心學黨派,先前便有殉道的意思,如今心學短暫的起勢後,再次被打壓,就差一把火了。
一把能將快要熄滅的炭火引燃的火把。
葉珣輕喘,因為著急,臉頰透出些許紅意。
趙雲惜連忙給他端水喝,拍拍他的背,皺著眉頭道:「急什麼!」
「心學攔不住的,我們要攔的是夫子,剛好明日休沐,我們一道回林宅去!」
她有些憂慮。
幾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明白,有些事,不是你阻攔就能過去的。
心學一派,如今在朝中占半壁江山,但被打為歪理邪說,那心學一派必然會沉澱下去。
如今心學有避開鋒芒的意思,但朝中多有打壓滅學之態。
張白圭拉著葉珣坐下,迎著陽光,聲音淺淡:「不必憂心太過。」
他的身體要緊。
*
說回就回。
趙雲惜拎了幾條武昌魚,想著晌午烤著吃。她帶著四個孩子,趕著牛車就回林宅了。
等到的時候,就見林宅中,眾人神色惶惶,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幾人面色一緊,連忙往內里去。
就見林子坳、林子垣、林均跪在地上,脊背直挺挺,倔強地看著端坐在上首的林修然。
他身影瘦削,鬢髮染霜,清瘦蒼老的面孔上不減當年風采。
「不必再勸。」他聲音溫和。
自古忠孝兩難全,他苟活這許多年,瞧著小兒長大,白圭鄉試無虞,已然放心了。
隔著跪下的白圭、葉珣、林子境等人,林修然神色複雜地看向滿臉倔強的趙雲惜。
「我從未說過,在我心中,將你當親女對待,恆我,你是明白我的。」他不疾不徐地說著。
清風穿過菱格窗,吹得光下之塵翻滾。
趙雲惜鼻尖一酸。
透過夫子那如冷雪般的眸子,好像能看到未來的白圭,為了他的理想,是否也要這樣在所有人的反對聲中,一步一步地踏上征途。
孤獨桀驁而又不失文人風骨。
「夫子,你也該懂我的。」趙雲惜眨了眨眼,緊緊地盯著他。
林修然笑了笑,他將手中拐杖放在一旁,顫顫巍巍起身,將面前跪著的孩子們一一扶起,看向身後的屏風,這才緩聲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如今心學被打壓至此,子清若再做縮頭烏龜,這輩子,活著亦是死了。」
林修然扶不起幾個孩子,索性立在趙雲惜對面。
「砰。」屏風轟然倒塌。
露出屏風後那道含著淚水的雙眸,甘玉竹捏著拳頭,啞聲問:「我留不住你,孩子留不住你,那娘呢?她如今的年歲,可能經得起星點刺激?」
她一步一步走過來。
他不肯見她,她便自己來了。
林修然望著甘玉竹一雙灼灼星眸,像是被灼燒般,垂眸。
他索性帶著幾人往榮恩堂去,到的時候,老夫人正端坐在正堂,幾人便知她是什麼意思。
林修然俯身磕頭,他未開腔,眼圈先紅了:「娘此番受委屈了,生兒一場,千樣辛苦萬般期待,最終卻落場空,一想到你白髮人送黑髮人,心中就難受,子清給娘磕頭,就當沒生了我,生了甘氏這個嬌女,待我百日後,不必讓她守夫孝,相看著再嫁良人,上侍奉親娘,下養育幼子,是我對不住她,讓她一腔情意付諸東流。」
年邁人磕頭,讓趙雲惜也繃不住,淚如雨下。
林修然起身後,回眸看向她,縱然努力溫和,卻還是繃不住的哽咽:「我知道你和白圭非池中物,待龍飛起躍之時,勿忘林宅中還有你的金蘭故交。」<="<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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