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貝撇著嘴不吭聲。
「你現在性格越來越古怪了,」羅昌盛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要住過來不是不可以,但至少告訴我一聲吧?還掛我電話,你在犟什麼?」
羅貝沒搭理他,低著頭握著手機,給塗白棠發消息。
方才羅昌盛和塗白棠聊了不少。羅昌盛心存懷疑,有意無意地問了許多細節,塗白棠對答如流。他說自己是臨時趕過來參加學術會議的,會議地點在這座城市的另一個角落,離得有點遠。官方安排的住宿就在會議場館附近,過來很不方便。他放心不下羅貝,想著既然都來了,還是得親眼看看這孩子恢復的情況。大晚上的,他不想來回奔波,本來打算就近定酒店,但附近沒找到合適的房間。羅貝體貼他,提出可以借宿,他便留下了。
這一整套說辭邏輯完整,全無破綻,連羅貝都有點兒信了。
羅貝在消息里問塗白棠:你真的是來參加學術會議的嗎?
那天在電話里,他明明說是專程為了自己過來的。
若真的是臨時編出的藉口,那未免有點兒太厲害了。羅貝下意識想著,以塗白棠信口開河的本事,若是有一天欺騙了自己,自己絕對無法識破。
好在塗白棠也沒什麼理由來騙他。
應該是……沒有的吧?
羅昌盛還在一旁叨念著什麼,羅貝故意不去聽。
他又給塗白棠發了一條:等他走了,你還來嗎?或者我們去外面見面也行,我去開個房間。
按下發送後,他不知為何臉有點燒。
可是塗白棠一直沒有回覆。
這毛病,塗白棠已經很久沒犯過了。他最近回消息總是很及時的。
羅貝有點兒不習慣,於是催促:你在打車嗎?看到了回我呀!
放下手機,面前的羅昌盛眉頭緊蹙,一臉凝重。
「……你幹嘛?」羅貝問。
「我該拿你這孩子怎麼辦呢?」羅昌盛幽幽說道,「從小到大,我也沒有虧待過你吧?沒打過也沒罵過,要什麼給什麼。是不是我太溺愛你了,才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見羅貝瞪著自己一聲不吭,他情緒有點兒上來了,乾脆起身坐到了羅貝身旁,繼續說道:「來你跟我說說,你對我、對這個家,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和你開誠布公地聊一聊,我好好聽聽你的想法。在你心裡,爸爸有哪些做得不對的地方?」
羅昌盛表情語氣都情真意切,羅貝不由得產生了幾分恍惚。
他猶豫了會兒,說道:「……你除了給我錢,根本沒有對我付出過關心。」
「我怎麼沒有?」羅昌盛立刻反駁,「我們之間哪一次不是我主動聯繫你的?你呢,動不動就掛我電話,就算接了也不好好說話。就算是這樣我還一直惦記著你,你看我給你打錢的時候,含糊過嗎?我一直在用自己的熱臉貼你的冷屁股,這輩子除了你媽,我沒這麼哄過第二個人。」
羅貝瞬間醒了過來,意識到方才會試圖和他溝通的自己無比的愚蠢。
有什麼好交流的。在面對這個本該最親近的人時,語言是最無意義的東西了。
所謂的願意傾聽,不過是羅昌盛在自欺欺人。事實上,他大概巴不得自己的兒子是個乖巧的啞巴。
羅昌盛見他不再開口,只當他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興致更為高昂,繼續輸出:「你非要養那兔子,你媽……你阿姨不喜歡,我也讓你養了,是不是?我對你不好嗎?再說你阿姨,她這麼多年,從來沒虧待過你,待你是很好的吧?她和我結婚的時候剛二十出頭,立刻接受一個五歲的小孩,也很不容易的。她很包容你了,但你總是這種態度,人家能不寒心嗎?你要將心比心啊!」
羅貝又看向手機,心想著,塗白棠怎麼還不回消息。
「昨天在火葬場,你一直嬉皮笑臉的,別人家看在眼裡,閒話都傳到我耳朵里了,」羅昌盛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我真是想不通,欣欣那麼善良又重感情的一個女人,你怎麼一點都不像她呢?」
羅貝抬起頭來。
「她在天上看到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該有多失望?」羅昌盛說。
「嗯,」羅貝說,「我本來應該像她那麼好的,被你養成現在這樣了,你說,她會對誰失望?」
羅昌盛一時啞然,但很快又回過了神,放大了音量:「詭辯這些有意思嗎?」
羅貝早就已經過了會被他嚇住的年紀,繼續說道:「她肯定對你很失望。」
羅昌盛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站起身來:「不可救藥!」
他說著大步向外走去。羅貝在心裡鬆了口氣,慶幸他總算要離開。
可惜羅昌盛才走了沒幾步,又回來了。
「你不想過去和我們一起住,非要待這兒,也行。我找人過來打掃一下。」他說,「但既然都回來了,至少留到過年。除夕晚上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團圓飯。」
羅貝心想,那可不行。雖然還沒正式溝通過,但我在心裡已經答應了塗白棠要跟他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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