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途到醫院的時候,繆冬寄正被江季恆抱著睡覺。江季恆低頭看著繆冬寄的臉,神情若有所思。
江季恆此時的小小的腦袋裡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一是不知道繆冬寄怎麼把自己身體整成這個鬼樣子的——抽菸喝酒應該不至於,熬夜工作狂應該也達不到這種程度。這身體素質顯然是比他想像的要差多了,難怪之前商巍然那么小心翼翼跟伺候月子一樣。當年繆冬寄大四的時候,他也沒感覺這小孩兒的身體有這麼差,也就是比一般小男生安分一點——好像也沒安分到哪去,搞社團演搖滾巨星的時候鬧騰得一個頂仨。
二是他不知道繆冬寄為什麼會做噩夢做成那個樣子,倒不像是純粹的悲傷,而似是帶著恐懼。這種感覺讓江季恆想起來學習時學過電影中的「絕望處境」處理,人物的反應大概和繆冬寄有點像。
江季恆是個小心謹慎的人,本來是絕對干不出來在知道「繆冬寄討厭觸碰」的前提下把他抱起來這種事情的。但是在睡夢之中掙扎和絕望的繆冬寄看起來太難過了,江季恆僅是看著就難捱到近乎惶恐。
好在沒有做錯,繆冬寄一手扒著他的衣服睡得挺好。
江季恆總算鬆了口氣,一隻手輕輕放在他因為掛水而冰涼的手上。
花途看了看繆冬寄,然後問他:「他做噩夢了?」
「嗯。」江季恆心想著對花啜茶和繆冬寄認識時間更長,也就問道:「繆導以前這樣過麼?」頓了頓又覺得這個問題有點難,便又換了一個,「他身體從《廣寒月》開始就這麼差?」
不過今天沒搭理柳闋的花途也沒搭理江季恆,沉思之中勉強意識到有人和她說話也就模模糊糊應了一聲,然後就瞬間遺忘了。她一動不動地在繆冬寄床前站了一會兒,然後就忽然轉身走了。
江季恆一時之間感覺更加有點莫名——為什麼這麼多人和繆冬寄的關係都有點奇奇怪怪的。
病房裡面就剩他們兩個人了,但繆冬寄真是把他哭怕了。到現在江季恆還是松不下那口氣,只能低頭看著這個當年春天在湖邊桃花下坐著發呆的少年,忽然想起來當年別的老師說起的繆美人。
江季恆當年剛開始教書,不大適應這種環境和生活方式,另外又自己成立公司,日子過得兵荒馬亂,每天都累得焦頭爛額。
他有時和別的老師從辦公樓出來,正好就能看見那倆小孩旁若無人地嘻嘻哈哈吵吵鬧鬧。
繆冬寄也就算了,明明那個丁立檐比江季恆還要大一歲,卻端得是一副天真爛漫璀璨華年的樣子。那時丁立檐已經畢業了好幾年,卻依然在翻飛的大雪中背著吉他回到了學校,輕輕捂住正在湖心亭發呆的少年的眼睛,兩個人臉上的笑容又暖又甜——真是好完蛋好幼稚好可愛好有意思的倆小孩。
江季恆那習慣性的微笑忽然就保持不下去。
辦公室裡面有一個教文學的女教授,年紀已經到不大喜歡接觸過界事物的年齡了,看著他們倆卻也不忍心苛責:「阿寄當年剛來印藝的時候,瘦得簡直不像話。好像還有一點社恐,不愛說話也不願看人。他不敢上表演課,老師為了減輕他的緊張感讓他蒙上眼睛,結果他卻忽然扯下眼罩吐了個昏天黑地。我們當時都覺得這個小孩兒怎麼這麼奇怪啊,但好在有丁立檐……」教授頓了一頓,看著不遠處那兩個哈哈大笑的男孩子,「好在有丁立檐啊……」
江季恆沒能見到繆冬寄縮在角落裡面吐的樣子,大四的繆冬寄已經璀璨如星了,在舞台劇方面的創作才華可以說在校園戲劇里影響很大,繆冬寄的大四時期正在移交各個社團的職位和責任,決心用更多的時間在各個地方留下一點自己的作品,一年時間創作了好幾部原創的話劇和音樂劇作品。
他曾經還為了「考研還是工作」這種問題被迫在老師辦公室趴了一天,接受各科老師的輪番轟炸,墊著下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被敲醒之後繼續轟炸還有點委屈。江季恆身為整個辦公室唯一一個插不上話的人,好心支援了一杯快速提神的草藥茶,然後就饒有興致地偷偷瞥了一下午面無表情睜著眼聽老師說話的繆冬寄,只是不知道繆冬寄究竟注意力集中了多長時間。
江季恆那個時候就已經感覺,繆冬寄這小孩兒肯定會在文藝界搞出一片天地,只是本以為占領的是舞台劇界的大半江山,結果人家跑去搞電影了。搞電影也就算了,江季恆本想著這小孩兒肯定不缺人脈也缺錢,還打算在背地裡面幫扶一下,未來這小天才的功勳章也能分他一小半,沒想到人家背後有商家的偌大江山,甚至不需要聽製片人的叨叨,直接成為導演界裡面最惹人羨慕的當家人型導演。
絕大部分人都想不通繆冬寄這個人到底成天在搞些什麼,江季恆也想不明白。但他想,他總有一天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繆冬寄沒有再繼續睡很久了,醒來之後發現自己在別人懷裡,愣了一秒之後就開始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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