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歇就不一樣了。
這場戲的驚艷指數在整個《殘霜天》裡面排前三,所以林歇的造型極其驚艷好看。外面的攝影和燈光組也在煞費心思,力求這場戲裡面林歇透露出一種雌雄莫辯的「神性」——有點像是《廣寒月》裡面繆冬寄飾演的「紅衣的憤怒」,但是比之更具有迸發的力量和繚繞的煙火氣。
繆冬寄的一切打扮、意向本就是「神性」的代指,林歇不同,林歇小演員需要在最世俗的環境、造型之下實現個人身上「神性」的強大。
江季恆皺著眉盯林歇的造型,看著林歇小演員一臉輕鬆還有點好笑:「說實話,你們繆導希望《殘霜天》裡面的三次《回答》都是完整的。他很有自己的拍攝方法,所以平時一般只要求你們聽話,可能不會對情緒方面做很苛刻的要求。但這三場不一樣,幾乎是影片的中心了,你們一定要做好準備。」
「放心吧!」林歇小演員對自己的演技賊有信心,「我可以的!」
而江季恆對小演員和林歇一模一樣的天真傻氣也挺有信心,聞言便笑了笑沒有再多說,只是側身對憂心忡忡的沈頌小演員說:「別太緊張了,只要林歇今天這場過了,你明天就絕對可以過自己那第一場《回答》。」
「但我的絕望是因為我看見了光明,也就是林歇,但是卻沒有辦法靠近他。」沈頌小演員擔心道,「今天下午光是想想就讓我崩潰於自己的泥潭深陷,要是今天看他演完,我明天豈不是更崩潰?」
「你的絕望來自於別人的光明和自己的黑暗,這點沒錯。」江季恆說,「但是你只知道光明會讓黑暗越發荒涼,卻忘記了光明本身能給你多少力量。」他笑了笑,溫和道,「放心吧沈頌,這份力量能支撐你做很多事情。」
江季恆其實只是在安慰她,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知道,《殘霜天》之中的林歇和沈頌最後都沒有得到救贖。
但小演員還是被安慰到了,這個小姑娘抬起手來看了看,借著繆導拉她時手心的溫度,想起來繆導那雙又亮又堅定的眼睛。
沈頌和林歇的結局還沒有被確定。
沈頌小演員慢慢握緊了拳。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這個開機以來最重要的重頭戲終於開拍,繆冬寄像往常一樣坐在導演凳上,喊了開始。
音樂聲響起,林歇的聲音也響起。所有架著的冰冷的攝影器械在這一瞬間轟然消失不見,所有的觀眾開始飲這杯名為「抗爭」和「自由」的酒,然後混天黑地,醉得徹底。
【林歇不懂音樂,更不懂什麼詩歌和朗誦。他和沈頌的那場聚光燈下的《回答》完全不同,不曾介意自己的面容是否扭曲,聲音是否破碎,意思是否傳達準確。沈頌的舞台下都是悄然無聲的讚賞,他的舞台下儘是迎合的嘶吼。
燈光和攝影都在虛化這場演出的真實性,讓它看起來更想是一場美過了頭的夢境。所有的人物都失真和扭曲,所有的人表情都虔誠而詭異。】
江季恆本來也在看著取景框,卻又忽然感覺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應該有攝像頭,他茫茫然將視線從取景框上移走,正好看見林歇睜開眼睛,本來隱藏在眼神之中的情感忽然迸發出來,伴隨著一個怒音,將全場推向了第一個高潮。
【林歇的世界裡面沒有鏡頭,好似這是一場真正的演出,他便是真正的「兔子」出身的藝術家。他是塵世的骯髒和泥土,濁舊的皮相下卻是強大而自由的魂靈。
感覺莫名的是,他的憤怒看起來太蓬勃強大的,他的憤怒看起來太嘶啞絕望了。】
繆冬寄盯著他盛滿痛苦的眼睛,被他紅著的憤怒的含淚的眼睛震撼到失語,只能勉強保持一點導演的鎮定,擔心小演員會忍不住把眼淚流出來,但好在林歇小演員並沒有讓他失望。
【他的眼裡有淚,卻又被那蓬勃的同時亦被禁錮的憤怒鎖住了。】
這場戲的演員根本不需要什麼劇本了,說錯也沒關係,破音也沒關係,林歇小演員強大的感染力震驚了全場,連同坐在角落裡面的沈頌小演員。
【林歇:「我來到這個世界上,只帶著紙、繩索和背影。為了在審判之前,宣讀那些被判決了的聲音。告訴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林歇:「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就把我算作那第一千零一名。縱使你腳下有一千名挑戰者,就把我當做那一千零一名!」】
江季恆和繆冬寄一起看著林歇的嘶吼和悵然,他自認並不是繆導那樣沉浸式的電影人,但在這一場戲的拍攝裡面,卻也忘記了這個人物身上被他們賦予的諸多意義和符號。他的餘光看見跌跌撞撞朝這邊擠來的沈頌小演員,那並非是在演戲,半大孩子眼裡的艷羨和嚮往演不出來。而他這個電影人心裡的震撼也裝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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