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我坐在冷板凳上與先到的一個妙齡女孩一起等影樓經理“外出歸來”，據店員說“就快了”，所以我決定“再等等”。等了一會兒我的競爭對手耐不住性子，起身走人，然後又等了五分鐘我耐不住性子起身在店裡四處觀摩。

影樓生意興隆，偌大的地兒找不出一個偷懶的員工，全圍著試衣服的女人男人們“小姐先生”地喊，皇宮貴族似地伺候著他們。起初還有人招呼我“小姐喜歡哪套可以去裡面試穿”，兩回合下來都曉得我是來找工作的，於是放任我像透明空氣一般流竄在店內。

大約骨子裡有奴才習性，或者我天生就是自輕自賤逆來順受隨遇而安的那類人。當裙擺飄飄的美女姐姐沖我喊“你們店裡有大頭針嘛找兩個來”時，我居然真給她找大頭針去了，找完我還學雷鋒做好事，幫她打理身上那件大一號的禮服。接著邊上有人問我“歐式宮廷的婚紗有沒有那種帶羽毛的帽子”，我看了一眼隨口說“幫您找去小姐稍等”，然後我真去找了頂給她，還特奴顏婢膝地給小姐戴好又誇了小姐兩句，跟著小姐嘻嘻哈哈一陣笑，笑完我再給小姐身旁的先生找配套的那件歐式宮廷男用禮服。

打仗似地一刻不得閒，跟著店員忙了半小時，然後一個十分鐘前拿著報紙坐在沙發里發簡訊的小鬍子潮男站起來朝我招手，我跪在地上捯飭好裙擺抬頭說“小姐您可以試試那邊那件淡綠色紗裙，襯您膚色顯得嫩相又有朝氣還特別討巧，我去給您拿”，然後我拿了衣服順道跑去沙發那裡。

小鬍子潮男對我說了三句話。

“找工作?”

——“對。”

“能吃苦嗎?”

——“能。”

“星期一七點來上班。”

——“啊?喔……呃，謝謝啊。”

於是我被錄用了。

邊上幾個店員姐姐沖我直笑，那笑容的成分里有讚許有欣賞。她們告訴我，我不是第一個來面試的，卻是唯一一個肯主動幫忙招呼客人的，而且顧客也對我的服務很滿意。小鬍子潮男是他們首席攝影師兼藝術總監，那張手寫豆腐乾大小招工GG便是他的傑作。每個來面試的人，店方都告訴她們經理不在請坐著等，幾十號人里，我是唯一肯站起來做點事、幫點忙的人，而且我對伺候顧客駕輕就熟、無師自通。

所以我被錄用，就這麼個傻逼操|蛋理由。

回家後上遊戲，迫不及待把今天夢幻般的奇遇告訴唯一在線的純潔小霉手，小霉手總結道。

【cj111】：上海人花樣多，故意試探你主觀能動性和工作積極性還有思想覺悟。

【片刻柔情】：拜託，你不用美化他們惡作劇的卑劣行徑，這事兒純粹是因為個別人有點小權，就想著效仿五百強企業搞個暗藏玄機的面試大會。無不無聊!

【cj111】：沒和他們談待遇?

【片刻柔情】：人家肯要我就不錯了，誰骨頭輕會選在第一天就張口談員工福利。再說這份生計總比站超市賣牛奶來得光鮮體面吧!而且同事人不錯，讓我早點去好給我化妝，要求帶妝上班的。

【cj111】：世紀聯華的面試不去了?

【片刻柔情】：我正在考慮。總覺得做了超市的活好像以後很難再擺脫類似櫃檯服務員的工作。可介紹人是陶阿姨，不領情也不好，說不定以後都不給我介紹工作了。純潔，你幫我參謀參謀，我聽你的。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關鍵時刻聽聽他人意見總歸沒壞處，而且純潔同志給人感覺沉穩又牢靠。

【cj111】：影樓。

【片刻柔情】：影樓?你確定?

【cj111】：確定，別去超市，要去就去影樓。

【片刻柔情】：為什麼?

給個夠分量的理由說服我推掉陶阿姨的好心吧，阿門。

【cj111】：因為近。

看清這斬釘截鐵的三個字，我頓覺煩惱全消，喜感無比。腦子裡緊接著閃過《灌籃高手》中田岡教練問流川楓為什麼選擇加入湘北時流川楓給出的答案——因為近啊!

哈哈哈，流川楓嘛，和cj的形象還真匹配。

【片刻柔情】：小霉手，看過《灌籃高手》嗎?

【cj111】：看過。

【片刻柔情】：有沒有人說你像流川楓?

【cj111】：沒有，我不打籃球，我喜歡撞球和保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