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笑，顯然並未拿我的話當真，等我又一籮筐奇思妙想出爐，他仍舊不冷不熱說：“你看行就行，經費不是問題。”

“好，很好……那你有沒有認識很漂亮可愛的美女，可以叫她來做模特，熟人嘛價錢談得妥。我們只要再去找個攝影師、準備好衣服、考察好場地，挑個不下雨的好日子就能開工。化妝和美工我都會，省點錢不用請了。”我頓了頓，忍下質問他今天究竟怎麼回事的衝動。

“要幾個?”純潔在車子駛過三個紅綠燈之後才回過神，開口問了我三個字。也許他並不想說話，只是為了打破這悶死人的尷尬氛圍。

“你認識幾個?”我乾笑，小心翼翼問反。

“你要幾個?”他濃眉深鎖，薄唇緊繃，口氣透著不耐煩，眉宇間的神情是陰森可怖。

“嗯……兩三個吧……”我看向窗外，環手抱胸，心裡一再掙扎，“你今天怪怪的，是我說錯話嗎?”

出口的剎那我就知道自己找了個最不明智的話題，可覆水難收。

“沒有。”這個答案，他考慮了五秒。

“騙人。”

“我哪裡騙你?”他終於扭頭掃我一眼，雖然眼神離友善相去甚遠。

“兩個字你考慮五秒還說沒有騙我 !你說吧，昨天電話誰打來的。是不是夏日找你告我狀?這個女人真奇怪，她高興喜歡你是她的事，我又不喜歡你，我又不和她爭。而且我都說我不是你老婆不會妨礙她，居然這麼可惡還打小報告。”我難過，我憤怒，我委屈，我裝得特二百五似的去揭老底。

書里說這招叫先發制人、置之死地而後生。我不確信有沒有用，反正裝無辜白痴誰都會，與生俱來的才能不用可惜。

他猛一轉方向盤，帕薩特駛出車道停在路邊：“肖紅。”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名字，不善的語氣嚇得我縮了縮脖子：“什麼事?”

“電話一路打來的。”

“……”我腦子裡白了一片，擔心他已經識破我的詭計，硬是沒接上話，只瞪著兩驚恐不定的小眼睛呆呆望著他。

“你猜他說什麼。”他一字一頓問，就像一個狡黠的獵人，設了陷阱只等我往裡鑽。

原本我還想打擦邊球，把昨晚的事糊弄過去，哪裡知道cj111還真不怕死，就敢挑明了講。此刻我哭喪著臉，順著他的話問：“喔，他，他說什麼?”

“他說……”他故意停下，眯著眼細細觀察我神色，然後用緩慢的語調篤定開口：“他說他喜歡你。”

“啊?誰?啊?”這回我真傻眼。

純潔依舊看著我，目不轉睛。在我想要拉開車門逃之大吉前，他終於發動車子踩油門，帕薩特在寬廣的道路上飛馳。

裝瘋賣傻+自作聰明=自食惡果+自掘墳墓!

吃飯時純潔當著我的面打電話，把模特與攝影的事託付給一路，並且呵斥模特務必要集美貌與氣質於一身，庸脂俗粉別領來丟人現眼。我隱隱覺得話里有刺，可又說不上來心裡的疙瘩究竟源自何處，只得默默吃著盤裡的菜。

等純潔電話剛聊完，偏巧換我手機響，來電人是酒哥。我接通電話，用最精神飽滿的語調說hello。那頭酒哥情緒高昂，嚷嚷著“某某某不放心你所以叫我打電話看看你好不好”，背景里聽出小趙和安安嘰嘰喳喳的聲音，忙與他們隔著電波問了聲好。聊了幾句後娟姐似乎出現在偷懶第一現場，被眾人拉著要她和我講幾句。

娟姐開始還說“不要不要，老難為情，哎呀你們不好好上班幹什麼啦幹什麼啦”，無奈推辭不過，幾個回合之後手握電話語帶哭腔道：“小紅，你怎麼樣?過得阿好?娟姐想你的呀小紅。我說叫你不要走不要去，你就是聽不進。新老闆對你好不好?工作累不累?上班苦不苦?新同事有沒有欺負你?你脾氣太好一定會吃虧的呀。小紅，你想我們你就回來吧，你的東西你喝水的杯子娟姐都收著了，一樣都沒扔……”

報喜不報憂，掛電話時屏幕顯示通話時間9分42秒，我拿著揉成團的紙巾在臉上擦了又擦。在上海的時候，從來不認為這座城市給過我歸屬感，等漂泊在外後，才發現原來心中已把影樓當成了家。只要一聽到曾經一同朝夕相伴的人幾句噓寒問暖的聲音，我的淚腺就肆無忌憚不受控制。

純潔原本坐在對面，看我擋著臉在哭，於是拿著紙巾坐到我邊上，也不出言安慰，只用手輕輕拍著我的頭與肩膀。

他手掌停留的溫度讓我以為找到了依靠。

在一間氛圍高雅的西餐館抹眼淚確實很煞風景，我也不想讓他陪我難堪，吸了吸鼻子破涕為笑，說：“沒事，我沒事。從小到大就受不了煽情，誰跟我煽情我就忍不住矯情。行啦我真的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