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再說什麼，小海忙將話題轉移到張家界的風景上。

飯後我陪著爸媽回酒店房間休息，母女兩坐床頭嘮嗑又挨了好幾頓訓，沒敢回嘴，我罪有應得。

聊了兩小時看爸媽流露出疲態，一輩子沒坐過飛機的農村人，一天之內汽車巔完巔飛機，下了飛機又是小巴長途跋涉繞山路，真難為他們。交待兩句站起來要走，媽媽遲疑了半秒，復又拉著我坐下，苦口婆心勸道：“大妹，我看小陶不錯，你朝他撒氣不聲不響走了快兩年，他剛也沒怨過你半句，那是真心待你好。他心裡沒你也不會大老遠跑來孝敬我跟你爸，這次我們來也都是小陶掏的錢。你又不是一頂一好的閨女，這麼好的男人肯守著你不變心你就該珍惜。自己個兒想想，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我不知道成君對爸媽說了些什麼，但看得出來，媽媽是極中意他做女婿的，也是，他的表現，他的心意，誰還能不中意?

我有苦難言，想了又想勉強張得開口：“媽，他……跟你們說過他家是幹什麼的嗎?”

二老對視一眼，雙雙搖頭，媽媽半帶疑惑地問：“小陶說他是開店的，服裝店……不是?”

我苦笑：“他的確有開服裝店，但他們家不是光賣衣服。他爸爸是躍天集團的董事長，那是家很大型的企業，旗下還有幾家很有名氣的子公司，我在新聞里見過他爸，他爸和市委領導站一塊兒剪彩。他媽媽是房產商，在山與山之間開發出一個高檔別墅區，裡面像公園一樣有湖有景，住了許多領導幹部，出入的不是名牌跑車就是掛著軍隊牌照的專用車。他自己開一輛一百多萬的進口車，平時抽的是中華……我要是趁他執迷不悟時跟他好，他們家就要雞犬不寧了。”自打看見他臥室里的全家福，他的身份就不再是謎團。

爸媽在我說完之後一齊陷入沉默，他們是知道利害衝突的，也明白我與他的在天在地和不可能。退出房間時媽媽叫住我，蒼老的眼神儘是無可奈何與卑微：“大妹，你去謝謝小陶……也跟他賠個不是。”

別的沒有再多說，媽媽揮了揮手示意我走，我看著房門緩緩合上，看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剎那間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無依無靠的狀態。

他住在8305，中間隔著小海的房間，我靠著冷牆壁站了十分鐘才說服自己按門鈴。開門的是一路，嗨了一聲，然後不懷好意地笑著，笑罷一把將我拽進房：“兄弟，有話好好說別動手打人。你婆娘這點斤兩挨不了你拳打腳踢。先說好我他媽是來遊山玩水的，我可不想明天去醫院給你倆送飯，更不想大半夜扛著鋤頭和你跑青山上埋你婆娘。聽見沒有?那我走啦……噯你們動靜小點，我走啦。”

門喀嚓一聲合上，剩下孤立無援的我和始終趴在窗台看夜景的他。自重逢後我們還沒有過交談，似乎都在竭力隱忍、都在拼命克制，氛圍是壓抑的，房間裡滿是菸草味。

“你很失望吧?”突然，他說，帶著一點兒隱隱的哀怨與強撐起的豁達。

他久違的聲音像一把奪命利刃，分分秒秒逼近我的心臟，我用錯亂的呼吸嘗試穩住起伏的音調：“什麼?”

“我沒有找到你，你一定很失望。”

“不……沒有。”

“所有能用的手段我都用了，可你躲得太好。”

“啊……恩……”

“我以為你會回家，你總要回家，即使你選擇拋棄我。我錯了，原來當你做下一個決定之後什麼都不能使你回心轉意，你什麼都不在乎，連家人都可以說放棄就放棄……就像你對我做的。”

“對不起。”三個字，我答得支離破碎。

“我想過要結束，幾次問自己這樣一廂情願地找你、等你是不是值得。”他背對著我將菸蒂扔向窗外，我抖得像是三萬英尺上空的一片枯葉。

“對不起……成君，對不起……”懺悔，除了懺悔，我給不了他其他。<="<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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