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得骨頭都在發疼。
他慢慢地吸了口氣,儘量讓吸進肺里的空氣不至於那麼寒涼。
放下手機,他又往前走了一截,風吹過來,大腦更清醒了一點。
網際網路地圖上顯示附近並沒有任何商鋪,而最近的保安亭也在數公里之外。
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持體力、然後等待。
……雪更大了。
飄飄忽忽落在眼前,又眨眼間被風捲走,視線有些模糊起來,他咬了下舌尖強迫自己冷靜。
從市中心到這裡,快的話也需要一個多小時。
沈念怕手機耗光電,便提前關了機,打算每過半個小時打開看一眼。
他知道不能將希望全部寄託於好友兄長身上,畢竟在好友的描述中,他的那位兄長向來很忙。
是以,他仍向著保安亭的方向走,寄希望於能恰好遇到深夜出來巡邏的保安。
鹽花飄搖,連帶著思緒也飄忽,他又開始回憶復盤一整天的經歷。
沈念早知道自己那位父親的脾性——多疑、寡情、喜怒無常。
這麼多年,他都一直很好地服從著,做出最柔順的姿態,就像任何一個有著孺慕之情的孩子。
哪怕是今天下午,被突兀地打斷家教安排,被陌生的管家帶到新落成的別墅區,他也沒有任何反抗。
最壞的設想是殺人滅口,但豐盛的晚宴與父親和藹的笑還是讓他降低了點警惕心。
儘管他知道,那層溫和的人皮下,別有用心。
「明天的晚宴嗎?……我會去的,先生。」
他並不關心這人到底要將自己推銷給誰,又要賣個怎樣的價錢,只要命還在……
……到底,是怎麼落到了這一步?
思維和大腦似乎都要被凍僵了。
沈念終於忍不住了,他停下來,昏暗月色下,那雙手柔軟又蒼白,指尖卻是紅腫的,沁著寒意。
雪夜,四周靜得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越來越快,急促得嚇人。
時間的流逝都似乎變得緩慢,沈念打開手機看時,發現只過去了五分鐘。
好友給他發了很多條信息,開始還是文字,後面就變成了語音,聽上去都快要哭了。
沈念想要微笑,可臉頰生疼,他只能費勁地敲了幾個字過去:【我還好。】
發完,他便重又關了手機,思維遲緩,連方才震耳欲聾的心跳都仿佛安定下來,變得平穩,視線有些模糊了。
……還要多久?
沈念不知道,他只是本能地想蜷縮起來,可當道路盡頭一道光打過來時,混沌的大腦還是提醒他危險。
道路中間是危險的。
這是媽媽說的。
……媽媽。
於是,哪怕已經很冷、很累了,他還是掙扎著起來,想要挪到路邊花壇邊去。
萬幸,雪雖然厚,但路不算很滑,沈念起身時歪了一下,卻還是一點點挪到了路沿。
……他好像,走不動了。
-
車內暖氣打得很足,可氣氛卻沉得像是要擰出水來,司機不動聲色擦了下額角的汗。
電話開著免提被扔在一旁,對面的人仍喋喋不休,翻來覆去無非是什麼「血緣難斷」之類的話,司機握著方向盤的手都有些出汗了。
說實話,作為最常接觸到晏總的人之一,他真的很佩服電話對面那位的勇氣。
就算是親爹……準確來說,也只能是親爹,才敢這麼跳了吧?
司機苦中作樂地想著。
雪天路滑,他開得很慢,也因此,在轉了方向的第一時間,他便注意到,這大雪天,路邊居然站著個人。
第一反應,便是晏總的父親還不死心,讓人來找麻煩了。
但隨後,車燈打過去,照亮了那張漂亮而失血色的臉,很明顯已經到了極限。
零下的雪夜,卻穿得那麼薄……會出事的。
司機不由自主想起家中那個差不多大的頑劣兒子,動了惻隱之心。
可他畢竟還在工作,而老闆居然還任由電話對面那人滔滔不絕,不知現在心情如何……
他甚至沒敢回頭看一眼,也沒忍心繼續看那少年,只在心裡默默對那人說了聲抱歉,同時祈禱著這孩子能再撐一會兒。
等他送了晏總,就立刻回來看一眼。
轎車緩緩開過去,被雪地和路燈映得明亮,眼見著便要決絕而去,可下一秒——
「好可憐。」
低得幾不可聞,卻讓司機悚然一驚,覺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他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得滴一聲,電話被掐斷,車內一片死寂。
鬢角的冷汗終於落下來,司機連呼吸都放輕了。
「停車。」
他聽到晏止行的聲音,帶著冷意,打斷紛雜思緒。
司機緩緩踩下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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