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也會是自己嗎?
不期然的,他與晏止行對視了,那雙眼沉靜一如往常,映出了他略帶蒼白的臉。
隨後而來的,便是熟悉的撫摸與安慰。
那隻手落在發頂,慢慢往下,最後停在臉側,動作很輕。
「我嚇到你了。」晏止行聲音低沉,語氣也篤定。
「你還太小,又與我認識時間太短,結婚這種事,還是有些超過了,是嗎?」
近乎是溫柔而平等的詢問讓沈念更不適應了,他仰臉望著男人,神情有幾分錯愕。
在過去的印象中,晏止行從來不是這樣的人。強勢、雷厲風行才是他的代名詞。
這也很正常,晏氏需要這樣的領頭人,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在幾年前挽大廈於將傾。
更何況晏止行從來都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無人敢忤逆他。
可是現在……
他望著男人,有些恍惚了。
什麼時候,成了這個樣子?
沈念沒有開口,可他的表情分明就給出了答案,於是晏止行便笑了,他很坦然道:「在最開始,我確實是不明白的。在我看來這是你最好的選擇,你沒有拒絕的理由。」
沈念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確實是這樣的,從晏止行的視角來看,他游離在家庭之外,不被任何人歡迎,自己尚且沒有自保之力,又被父親推著去參加宴會,去認識那些人。
那麼,選擇與晏止行進入婚姻,是最好的自保方式。
可晏止行卻伸手,輕輕撫過那眼尾。
沈念正望著他,眼裡像是閃著碎光,讓他有一瞬的出神。
在那天晚上,他分明從這雙眼裡看到了愛意,一日他自己。
也因此再也忍受不住,俯身落下一吻的同時,也將那枚戒指戴了上去。
李父不足為懼,而晏氏早已是他的天下,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撓他們,那麼結婚也是順理成章的結果。
他考慮了所有,卻唯獨沒考慮到沈念的想法。
——沈念不願意。
「因為你母親,是不是?」
沈念猝然抬頭。
晏止行看著他,篤定道:「你的母親當年便是因輕信他人,才走上那樣一條艱難的路,你害怕……和她一樣的結局,對嗎?」
最後一句聲音很輕,可卻仿佛驚雷般炸響,沈念整個人都怔住了,瞳孔也跟著發顫。
他似乎又嗅到了久違的槐花香,他的母親死在那個季節。
冰涼昏暗的醫院,滿目刺眼的紅,而垂死的女人就躺在那裡,瘦削得仿佛只剩下一把骨頭,骷髏般的手死死抓著他,用盡最後力氣,斷斷續續將父親的信息告訴他。
明明已經走到最後一刻,可說著的、念著的,卻還是那個男人。
以及,那個男人所帶給她的所有苦難來源,她的血脈,名為沈念的孩子。
……為什麼呢?值得嗎?
這個想法困惑了他很久很久,他想了好多好多年,從小城到首都,一路跌跌撞撞,卻怎麼也想不通。
他便不想了,乾脆埋頭往下走,路也就越來越黑、越來越窄,最後只剩他一個人。
不,準確來講,自從母親死後,他便是獨自一人了。
所有人都是不可信的。
「可是念念,我與李振暉不一樣。」
熟悉的聲音將他帶回人間,他怔怔地抬起頭,便感覺有溫熱的指腹擦過眼角,捻去那一點濕意。
晏止行說:「你這樣,對我並不公平。」
沈念像是還有些回不過神,聞言怔怔道:「……對不起。」
晏止行頓了一下,終於忍不住了,伸手捏了下他臉頰,說:「原諒你了。」
沈念仍呆呆的,本能地回了一句:「謝謝。」
晏止行看得心癢,想著,這時候如果說些其他的,會不會也這麼乖?
但畢竟還在談正事。
他只好遺憾地制止這個想法,低頭與沈念額頭相抵,他感覺到了沈念的體溫,是微涼的、比他要稍低一些。
他問:「還記得我父親嗎?」
這名詞太過陌生,說出來時晏止行甚至察覺到了少見的彆扭。
沈念立刻被吸引了注意,點頭道:「記得。」
那晚他們將耶耶送還給了秦聲,也因此,秦聲主動給沈念講了一點晏止行小時候的事,並向他發出警告,要他小心晏止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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