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並不希望將太多的東西帶回這座他由嬰孩長成稚童、此後十年又渺無音訊的城市。
事實上,儘管回來這件事是由沈念率先提起的,但等晏止行真正要將之付諸實踐時,卻沒有太大把握沈念會同意。
但好在,他們最後還是站在了這裡。
家在三樓,不算高,卻奈何沒有電梯。
本來沈念是想著要幫晏止行提一提行李箱的,卻奈何自己實在是手軟腳軟,頭暈眼花,只好懨懨地跟著。
起碼不需要晏止行抱上去,已經很不錯了……吧?
他這麼安慰了自己兩句,那扇熟悉的門已經近在咫尺。
棕黑色的門上沒有分毫灰塵停留,連門鎖都沒生鏽,沈念一時竟怔了下,幾乎要錯覺時光從未走過。
但很快他就回過神,垂眼拿出鑰匙,開了門。
這是間不過四十平米的小房子,又地處偏遠,在生命的最後期,母親始終沒有同意將房子賣掉。
雖然這間小房所能供給的錢也不過杯水車薪。
進門便是客廳,與門外不同,房間內積蓄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在裸露的沙發上、蓋著防塵布的電視上,以及窗邊已經枯萎的那盆弔蘭。
沈念已經十年沒回來過,一時間甚至有種茫然的陌生,但晏止行卻很自然,折起袖口露出線條漂亮的小臂肌肉,然後拿出提前帶來的抹布,開始清掃。
路過沈念時,還很自然地伸手給他塞了一塊乾淨的抹布。
沈念捏著抹布站了片刻,原來的思緒也被打斷了,便乾脆也跟著晏止行開始打掃。
在中學時代的獨居中,這些他都做慣了,卻不知晏止行為何也這麼熟練。
忙碌收拾了快三個小時,已經到了下午五點多。
這一天的時間安排堪稱是擁擠。
沈念先是大清晨就飛到L城,然後坐了好久大巴來到X縣,上樓後收拾了這麼久,仿佛靈魂都被抽走了,整個人簡直要累癱。
而眼前的房間也絲毫沒有了屬於過去的陳舊氣息,沈念撲在床上,家裡熟悉的洗衣液香味擁住他。
本來只是想休息一下,卻沒想到眼皮越來越沉,直到最後意識陷入虛無前,他心中突兀地冒出了一個想法。
——他將晏止行帶過來,媽媽會看到嗎?
……但很快,這殘存的一點意識也消失了,沈念徹底沉入黑甜的夢境,夢中有著熟悉的槐花香。
晏止行便坐在床邊,目視著那張漂亮的臉泛上點點柔和的顏色,傾聽著逐漸平穩起來的輕淺呼吸聲。
而後,他收回了正放在沈念脊背上的、給予對方屬於另一人溫暖的手,起身離開臥室。
房間中陷入一片安定的黑暗,然後是客廳。
-
過了快兩個小時,直到接近晚上七點時,沈念才終於掙扎著睜開眼。
身上肌肉還有點酸痛,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雖然他也十年沒回來過這裡了。
他慢吞吞地爬起來,眼前仍是一片昏暗,赤著腳下床開燈。
空無一人,連客廳里也是。
沈念站在空曠的房間裡,忽地有了種錯覺。
或許,在母親死後,他並沒有遵從對方的遺志,孤身前往A市尋找那個拋妻棄子的男人。
而是留在這裡,守著她留下的這間小房子,一個人度過一年又一年。
這想法讓他恍惚了一下,隨後他聽到了門鎖被擰開的聲音,回頭。
縣城的老舊小區里,連樓道都是灰色的、破破爛爛的,年久失修的照明燈一閃一閃,可燈下的那人卻眉眼英俊而深邃。
沈念盯著他,愣在原地。
直到那人從昏暗的燈光下走過來,皺著眉將他拎起來,跟煎餅果子一齊放到沙發上。
沈念抱著懷裡的煎餅果子,誘人的香縈繞在鼻尖。
似乎是剛出鍋的,還冒著騰騰的熱氣,於是睏倦的胃也開始慢慢復甦。
沈念問:「你怎麼出去了?」
聲音有點低。
晏止行指了下沈念手裡的東西,意思不言而喻。
沈念便慢慢哦了一聲,看著正半蹲在自己面前,將他冰冷的、赤著的雙腳攏進去的人,忽地用了點力,足尖探過去,碰到了點堅實的、帶著熱意的肌肉。
「用了這麼久?」
晏止行頓了下,抬頭看著沈念,嗯了一聲。
沈念便不說話了,安靜地將袋子拆開,小口小口地啃起晚飯來。
第一夜平靜度過去,又休息了一天後,在第三日的清晨,沈念帶著晏止行去了公墓。
十年沒來過,這裡多了不少新墳,偶爾沈念也會看到自己幼年時曾見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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