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太冷了,宋何生的聲音有些顫抖,但語氣中的壓迫感卻不容忽視。
楊眉沒聽出來他的顫抖,剛想點頭,又連忙搖頭,「我沒這麼想,醫生說還要我觀察,但我真的好了……」
「馬上回病房,別讓我在這裡看到你。」宋何生壓低聲音,咬牙道。
楊眉不想惹宋何生不高興,留戀地看了宋何生一眼,說了一句:哥,見到你真高興。就兔子一樣跑了。
透過門上的玻璃,宋何生看著楊眉落荒而逃的身影,神色終於有了變化,低下頭他又拿出新買的煙,叩了兩下,卻發現裡面一根煙的都沒有了。
第73章 委屈給誰看?
昨天宋何生從楊眉的病房離開,正好撞見醫生,隨口問了一句楊眉的情況。
「病人屬於中度中毒,現在醒過來了整體看目前沒有什麼問題,但還是要住院觀察,看他接下來幾天身體是不是沒有其他狀況。」
「目前沒什麼問題……什麼意思?」宋何生追問。
「因為一氧化碳中毒還可能會引發遲發性腦病,患者看似治癒,但也有可能回家一段時間後突然間出現痴呆,大小便失禁,失去記憶,胡言亂語的情況。所以現在醒了並不代表完全安全,還有可能引發一些後遺症。」
醫生說完半晌,空氣凝固,宋何生視線失焦,看不出在想些什麼。
隨著身體肌肉的本能,他發出一點暗啞聲音:「……多久能排除這個病在他身上復發的可能。」
「潛伏期大概是兩周到三個月,但二十天左右較為危險,回家後也要多注意,你是病人的?……」
宋何生頓了下說:「我是他哥。」
「哦住在一起吧,平時一定要多觀察病人情況,怎麼能讓人中毒那麼久呢,肺水腫成那樣。」
宋何生下顎線繃緊,不知如何回答,心口發悶,只能安靜聽著醫生囑咐完了才離開醫院。
深夜,他吹著冷風杵在花壇邊上抽了半盒煙後,用凍僵的手摸出手機給周彪和村長都打了電話。
思緒收回,此刻的宋何生將手裡的煙盒扔進垃圾桶,拉開門沿著醫院走廊往電梯方向走。
腳步停滯了一瞬,站在一間單人病房前,漫不經心地往裡面看了一眼。
床上坐著那個漂亮混血,那一頭棕發沒人梳,亂得毛糙,白皙的右手插著輸液針動不了,笨拙地用滿是針眼的左手扒著橙子。
橙子從那隻瘦弱的手裡滾到地上,漂亮混血嘆了一口氣。
宋何生的手在門把上放了很久,他眉頭緊皺,手腕用力到骨節泛著不正常的白,直到病床前出現另外一個人。
「小楊導演,你想吃橙子和我說就行,怎麼還自己偷摸扒。」周彪終於被橙子掉落的聲音吵醒了,走了過來。
「髒了,彪哥幫我換一個吧。」楊眉說著在周彪給他買的橙子裡又重新挑了一個,笑眯眯遞給周彪。
楊眉吃橙子的時候,周彪接了一個電話,掛斷後就急匆匆要走,楊眉也沒想著讓周彪24小時都在這兒陪護他。
如果不是身邊不是宋何生,他更習慣自己睡。
第二天周彪來的時候,把楊眉的單反帶過來了。楊眉想打發時間,偶爾拍拍空鏡,留作紀錄片的素材。
傍晚楊眉經常一個人偷偷站在走廊盡頭的窗前拍照,今天這裡不止他一個。
「你是攝影師?」一個形容枯槁的男人,眼眶深陷,看起來像是有幾天沒睡了。
楊眉被嚇了一跳,剛想隨意點點頭,但想起宋何生說過的話,不想總是下意識撒謊。
「我剛畢業,就是平常喜歡拍些短片。」他如實說。
「那能幫我拍嗎,我給你錢。」
這種合作的方式楊眉還是第一次遇到,但閒著也是閒著,楊眉問:「拍什麼?」
當天晚上,這個叫三哥的男人帶著他去了ICU病房,站在外面,三哥說裡面躺著的是一對母女。
母親年輕的時候在一家化工廠工作,晚年患癌,直接就是晚期。在外工作的女兒自駕回來的路上,出了車禍昏迷不醒。
楊眉心情變得沉重,拿著單反的手卻遲遲不舉起來。
「你確認她們這個時候希望有人來拍攝嗎?留下這種畫面,不管是她們誰回頭看,都會覺得痛苦吧。」楊眉站在一邊問。
「有些時候就是寧願痛苦,也不要遺憾。拍吧,我會和她們說的,拍吧……」
叫三哥的男人像是一瞬間蒼老了數十歲,楊眉沒有再過度追問,在醫院裡剩下的幾天裡,莫名其妙開始了他畢業後的紀錄片的第一個故事。
母親一次次的化療,疼痛讓她嘔吐不止,能讓她堅持下來的只有隔壁,一次次被推入急診搶救的女兒。
不知道是不是拍攝的時候太投入,楊眉好像也置身於這生與死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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