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車停在棚子後面躲著,他在車裡叼著煙,狹長的眼緊緊盯著楊眉和趙立人,寒光迸射。
宋何生沒學過這些,自然幫不上楊眉的忙,有時候他會想,要是讀了書上了大學是不是會不一樣。
也不是單純想想,宋何生手機里已經存了不少成人高考的資料。
車窗外,楊眉穿著他早上給準備好的一套衣服,正拿著相機跟趙立人站在一起。
比起昨晚賴在自己懷裡撒嬌,眼前的人更加專業,完全是兩種不同的氣質。
那棕色的長髮利落梳在後腦勺,紮成一個揪,也是出自宋何生之手。
楊眉目光堅定,對著手裡的設備屏幕指點,和趙立人侃侃而談。
宋何生看了一會,心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愫,調頭離開了。
整理設備的楊眉像是感應到什麼,朝宋何生驅車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看到皚皚雪地上兩道極深的轂痕。
「楊眉,上車準備走了。」趙立人從車窗探頭。
「嗯,來了!」楊眉拿著設備坐上了趙立人的副駕。
車開到鎮上,這一次拍攝內容是趙立人定的。
這次拍的是葡萄村一個獨居的大娘,靠給人哭喪養活自己。
特意挑了今天,是大娘哭喪的日子。
還沒走到白事的那戶人家,隔著挺遠就聽到裡面傳來的震天撼地的哭聲,女人尖利的聲音哭得人心發慌。
鏡頭跟著進到院子裡,里里外外的人一層又一層。
多數穿著樸素的黑色外套,人群中最顯眼的就是跪在地上穿著麻衣哭喪的女人。
臉色黝黑,身材短小。
那嘴巴張大,眼淚一滴沒有,悽厲的哭聲要把人的魂魄叫回來似的,燒紙的灰燼飛得到處的都是。
一片煙燻火燎里,唯獨女人爆發出天崩地裂的能量,駭住了所有人。
鏡頭跟著女人,從哭喪到拿著錢離開,不過一小時,楊眉就跟著女人坐在了外面麻辣燙的路邊攤上。
「大娘,你做這個有多久了?」楊眉將相機架在一邊,看著女人問。
「退休就開始幹了,也得有個十多年了。兒女都不在身邊,又沒交養老金,總得養活自己吧。」大娘喝了口水,干啞的聲音卻無法緩解。
「那兒女呢?不給您生活費嗎?」楊眉在採訪時,儘量不情緒化,保持平靜。
「唉,啥生活費,我兒子人都十多年沒回家了,跟兒媳離婚後去國外打工,前兩年還給我打電話,後來人就沒影了。」
提起沒回家的兒子,大娘面上已經沒有什麼異色,好像隨著時間,這件事已經變得平常了。
「我以為是手機沒錢了,年年上村口花五塊錢讓人幫我交電話費,結果還是一通電話都沒打來,這孩子呦…」
十多年沒回家,沒有一通電話,這結果顯而易見。
楊眉卻沒有戳破。
「那您家裡是孫子還是孫女?離婚後還聯繫嗎?」楊眉問。
「是啥都沒用。把孫子帶大了,長大了人家也跟你不親。」
「親兒子都是,從小娃娃的時候養了那麼大,人說不回來就不回來了。哎,小伙子,你這個紀錄片出來能不能上電視啊,全球都能看到不……」
「……」
死人的那戶人家出來送葬了,白花輕飄飄撒在地上,女人的聲音擠碎在嗩吶聲里,眼裡泛著淚花。
楊眉給女人錢的時候多拿了五百,他看到對方的眼球混沌不堪,淡漠地注視著送葬隊伍,好像已經成為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送葬隊伍里的男人將手裡的老盆摔在地上,一聲巨響,鞭炮噼里啪啦響起來,煙霧瀰漫。
遙遠看過去,連同煙囪里的白煙也散在蟹青的天色里。
「哥,我回來了。」楊眉推開門,笑吟吟走進來,「我今天找到了第二個短片的素材,已經拍得差不多了。」
屋裡燒著火,熱得宋何生穿背心,手臂的肌肉賁張,充滿力量感。
宋何生正做飯呢,聞聲抬頭,「怎麼沒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太久沒看宋何生穿背心,楊眉看著他胸口的肌肉,黏糊糊貼上來。
「你今天好冷淡,不給我發消息,我發消息也不怎麼理我,我以為你忙呢。」
宋何生看著黏上來的楊眉,把鍋蓋蓋上,排骨的香味也都悶在裡面。
「這幾天訂單多,收拾倉庫了,不是冷落你。」宋何生耐心解釋。
他摸著楊眉手腕的疤痕,一條條什麼樣在這幾個睡不著的晚上他都記得清清楚楚,也不想再讓人沒有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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