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鏡生以為自己能瞞他一會, 但謝無乘早就知道了,只是在等某個時機。
原來謝無乘這段時間這麼安靜是要做這件事。
凌霄峰眾人站在下方, 隔著遙遠的距離,看不清許鏡生的神色。
久到風都要歇在平白的陰雲下, 許鏡生動了。
只是很細微的動了動身體, 所有人心都提起來了, 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見許鏡生轉身正面對著他們, 聲音透過風聲在空中顯得空泛, 語調平靜得不像話。
「趁著霧氣剛散去安頓山下百姓吧,不用管我。」
微塵長老長老已經發話了, 大家也不敢過問, 像闖禍了般,紛紛井然有序且快速的往山下走, 生怕晚一步。
說到底這也是凌霄峰的事,其他人有心而無力,白筱看了看傅鈺, 嘆了口氣, 拉著楊合離開了。
身後是灰白一片的天, 陰風將他的髮絲吹動, 他一個人站在台上, 身影孤零零的, 比起脆弱,也許孤獨更適合眼前的這個人。
過了一會,許鏡生似乎已經調整好了情緒, 轉身朝他們走來。
他的表情毫無波瀾,乍一看與平時無異。
場上只剩下徐朝謝晏和傅鈺,江留知趣的離開了。
徐朝本想拿起扇子給師尊扇扇風,又瞬間想起現在還是春天,又訕訕的把扇子收了回去。
謝晏伸手扶他,微微低頭觀察他的神態,眼中滿是擔憂,許鏡生越是平靜他越是心慌。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許鏡生抿了抿唇,道:「不用這麼看著我,我沒事。」
站在那裡的時候腦海里閃過太多畫面,想起他已經很多次看見神官在自己面前隕落消亡,長明燈明明滅滅了無數次。
傅鈺留在這裡沒離開,他看著許鏡生,突然覺得上天對許鏡生的長生是殘忍的,讓他每次都清醒的見證命運的因果循環。
但即使是神也無能為力嗎?
他不讓自己想這個問題背後的原因,看著許鏡生,勸道:「你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山下的事我和白筱他們就好。」
許鏡生沒拒絕,他也確實有點筋疲力竭,轉身讓謝晏送自己回去,「走吧。」
徐朝轉身就想跟上,卻被許鏡生叫住。
他看著徐朝,「你留下來幫傅鈺,謝晏和我回去就好。」
這意思就是有話要單獨和謝晏講。
聞言,徐朝點點頭,聽話的留在傅鈺旁邊,依依不捨的望向許鏡生:「師尊,這裡就交給我,您好好休息。」
許鏡生應了一聲,轉身帶著謝晏離開。
謝無乘死時的畫面還在腦海里反覆,謝晏看著許鏡生平靜的側顏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說。
從那一刻開始,他們就變得不一樣了。
但許鏡生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在院子中坐下,似乎安慰似的對他笑了笑,可那笑容只浮在表面,眼睛裡卻透著難以掩飾的落寞,讓人看了只覺得心酸。
「陪我下一局棋吧。」
松山上的雪停了,歸來的候鳥在天空盤旋,微薄的日光透過雲霧落在動盪不安的大地,無數人流離失所。
許鏡生落下一枚黑子,清楚的感受著疼痛在身體中蔓延,他與天道相連,共萬物之感,世間每每陷入劫難,他也會感到痛苦。
他的聲音溫柔而沉穩,是總能讓人安心的力量。
「我一直在想,無論我當神官,師尊,愛人,好像都不稱職。」
當神官卻導致人間變成這副模樣,當師尊也沒有好好教導弟子,當愛人又總是讓謝晏患得患失。
「並不是的,」謝晏拿著白子下在棋盤上,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辭,有時候彆扭,說不出直白熱烈的話。
他一直覺得,是自己虧欠許鏡生。
「如果不是你當初收下我們,我和徐朝沒有今天。」
「作為愛人,我想,天底下再也沒有比許鏡生更愛我的人了。」
謝晏垂著眸看著雜亂的棋局,生疏的說著情話。
「我也……常常討厭我普通的身份,我的生命乃至靈魂都是你給我的,但是每看見你擋在我前面,我卻無能為力。」
棋盤被黑白棋子占據,雖然還未下完但結果已成定局,許鏡生放下棋子,轉頭看向檐外的天空。
灰色短暫褪去,露出黯淡的藍,煙藍色的天空中幾縷白霧飄在天邊,像一片澄澈的湖水,映得山川冒出了一點春意。
「有很多人問我修什麼道,傅鈺也問過。雖然我不修道,但曾經確實有過一個大道是真正的近神之道,名為蒼生。」
「能修到最後的都飛升了,就算命中沒無緣仙門也和神沒有區別。只是修煉難度之高,曇花一現過後就無人提及,無情道是它的分支之一。」
「無情道是人道,蒼生為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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