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的盡頭,正是郊外小徑的盡頭,再往前,要到大路,何相安一步跨上單車,以行動傳達自己的去意。
塗修志看出他的意思,可是,他還有問題想問,「對羅荃小時候的事,你有什麼推想?」
這一刻,何相安感知到了塗修志的執著,忽然明白為什麼他能一直考第一。他想了想,反問道:「你先說。」
「我聽不到她的心念,不清楚她記得多少東西,反正我不相信鎮上流通的說法,她自己突然跑到礫河玩,突然溺水,突然被救,突然失憶。」塗修志道。
何相安靜靜看了他一會兒,道:「我聽到的心念,都是她當下的心理活動,不包括以前的記憶。」
「當下的心理活動……是什麼?」
這才是他的真實目的。何相安暗道。「能說的,她自己已經說過了,至於其他的,我不方便說。時間不早,爺爺奶奶還在等我吃飯,走了。」話畢,果斷蹬車離開。
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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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語素決定明天按期離開,礫山鎮之行,沒有跑到有價值的線索——金既成的形容更準確——沒有挖掘出超越她認知的內容。暗訪過的瘋子,不論是十年前還是現年,大部分只是家長里短的爭吵,或高溫天氣下的情緒失控,她甚至沒能訪到一位醫學意義上確診的瘋子。至於女童溺水事件,僅憑几位關鍵人證給出的證詞,湊不起一則聳人聽聞卻又真實可信的小鎮往事。
「這個小鎮上的人,覺得六歲小姑娘莫名其妙在河裡溺水,父母不是想送醫院,正常;親生女兒養到六歲被送走,再生一個兒子,正常;道觀供養女師父,重大法會卻不許女孩進,正常……1956 年,《人民日報》發表《保護農村婦女兒童的健康》,『婦女能頂半邊天』從那時候就開始廣為流傳,五十年過去了,狀況並沒改變。我想寫報導,可是只寫我剛才說的這些,遠遠夠不上一篇深度報導需要的內容。」
她喝了酒,酒精激發了情緒,金既成看出她難受,識趣地由她說,不輕易插話。
「當然,我可以用一些寫作技巧,虛虛實實地寫,可以生造一個引子,可以編故事,我想過的,把羅澤雨和范海麗的童年往事串在一起,化名寫小雨和小麗,她們是好朋友,有一天,小雨得知小麗即將被父親送走,兩個小女孩捨不得分開,小雨膽大,決心帶小麗逃跑,不巧碰上暴雨,泥土濕滑,小雨不幸失足落水……或者,再寫得更誇張一些,兩個小女孩以死明志……」王語素停在這裡,仰頭猛灌了一口啤酒。
金既成拍拍她的背,「明天還要早起趕車趕飛機,別喝太多。」
王語素道:「其實一開始我來這裡,不是來工作,你給我拋來的那些噱頭、鉤子,遠不如偏遠農村未成年女童被性侵有噱頭,而少女被性侵的素材,我手頭上有很多,無論我把它們寫得多麼有技巧,它們始終沒有機會見報,你猜為什麼?」
金既成沉默。
「因為類似報導太多了,再寫就是炒冷飯。」王語素道,「男性本就不願意看這類報導,女性為了迴避痛苦,也不願意多看。大眾對這類事件脫敏,所以,它就這樣淪為了稀鬆平常的真相。我本來以為礫山鎮的事可以不一樣,沒想到,結果還是一樣。這件事,我覺得它不對,可光是我覺得沒用,得要更多人覺得不對,才有改變的可能。」
「也許你有妙筆生花的能力呢?」金既成道。
王語素聞言,面露無奈,又悶頭喝酒,道:「我九月份離職,改行,去做公關。」
金既成驚住。
「他們給的是副總監 title,薪資也不錯,我沒什麼理由拒絕。」王語素道。
「什麼時候做的決定?」
「剛剛?或者今天早上。」
金既成點頭,心下瞭然道:「所以你來礫山,不是來工作,是來做決定?」
王語素默了默,道:「我來找答案。孟子說,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想知道,我到底窮到什麼程度。」
金既成想說點什麼,酒精幹擾他的思路,最終什麼也沒說,陪她喝酒變成唯一的回應。
喝完酒已經快到十點,兩人步行回出租屋,到處是小鎮煙火氣息,氤氳在居高不下的空氣里。來小鎮不過一周時間,王語素和金既成已然適應這樣的高溫,儘管酒後步伐不穩,依舊不疾不徐。
王語素想起問金既成什麼時候離開,「剛來那天,一直嚷嚷說要走的是你。」
金既成失笑,笑容停在臉上,停了許久,直到羅家自建房在望,他忽然問:「你信命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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