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孫倆走到油餅攤,攤前已經排起長隊,何相安前後四顧,不見羅澤雨,心下頓生黯然,轉念想到,估計是自己來太早,她們也許晚些到。
油餅攤油鍋沸騰,每一張油餅下鍋,都能聽到油爆聲響,眼看要輪到自己,何相安只覺得心裡也有口熱鍋。就在這時,前面客人忽然大聲道:「你不是買五個嗎?怎麼又要三個?這一鍋也就炸得下五個,你多買三個,我們後面的人就要等下一鍋了。」
「我也是一大早排隊排到這的,你管我買幾個?」另一位客人道。
「你說好買五個,就是五個。你多買,我們後面就多等。」喊話的是個女人,她前面是男人,兩人擠挨著站,遠看像是一起的。
「反正我買八個,你不服,自己早點來排隊。別說這麼多沒用的。」男人道。
女人見男人語氣不善,轉向正炸餅的老闆,揚聲道:「老闆,你不許多賣給他。哪有這樣的,說了買五個,買了不走,賴在這搶我們後面人的份。」
面對兩位不依不饒的客人,一向和氣的胖老闆似乎也沒有很好的斡旋辦法,只是陪笑臉,勸兩人消消火,手頭攤餅炸餅的動作一刻沒停。何志東習慣主持公道,當即走出隊伍,打算勸說幾句,何相安本想跟上去,何志東用眼神制止,示意他繼續在隊伍里等待。
「你們吵歸吵,不要耽誤老闆攤油餅嘛。」何志東道。他的話在理,可是轉瞬淹沒在聲音更大的群起爭吵中,沒人細聽誰在說什麼,有沒有道理,大家都只是自顧地靠粗魯的言語發泄情緒。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陽光火辣地向下播撒,何相安的注意力終於從身後一直沒來的某人轉向前方。說不上是哪來的預感,或許只是一道閃念,何相安看到爺爺略顯單薄的背影,那一瞬間,太陽突然發狠似的,曬得他太陽穴一陣刺痛,緊接著,不等何相安想明白任何邏輯,他已經衝上前,以人體能達到的最快速度,猛力將爺爺扭去身後,用自己的後背牢牢護住了他。
有人情緒激動,推翻了油餅攤的油鍋,沸油連帶著鍋,還有鍋旁攤放油餅的鐵架子一起,從攤車上飛出。前幾秒還擠得密不透風的隊伍轉眼間四散開,似乎所有人都在高聲尖叫,以致何相安弄不清楚自己有沒有叫,他後背傳來尖銳的刺痛感,像是有人拿一把刀,從上背部拉了一道口子往下,他隱約意識到那是沸油在流動,他下意識想伸手去攔住它們,或者乾脆用什麼東西擦掉,明明伸了手,卻怎麼也夠不著。
何相安痛得很,想往地上蹲,手上有一股力量緊緊拽住他,是爺爺枯瘦的手。
「相安,我們去醫院!」從來講究行事沉穩的何志東這會兒完全失了分寸,慌不擇路地拉著孫子往鎮醫院跑。
因為事發地人群密集,油餅攤上的新聞很快在小鎮傳開。
今天是最後一天招待工人,羅澤雨姐妹倆一早陪梅蘭香去菜市場買菜,在菜場門口買了兩個包子打發早餐,沒去集上排隊買油餅。買完菜回到家,就聽羅工全說起油餅攤事件經過。
「派出所都出警了,幸虧你們沒去湊熱鬧。」涉及生命安全,羅工全霎時拿出身為人父的威嚴,向著羅蕙道:「這次起碼有十幾個人被油燙到,那個攤老闆,腿直接燙掉一層皮,哭天嚎地的。」
大熱天,羅蕙禁不住打了個寒戰,「經過這一回,估計我們以後再也吃不到她家油餅了。」
梅蘭香搬了張矮凳到客廳擇菜,「人家一個外鄉人,一禮拜就來礫山一次,碰到這種倒霉事,找誰說理去?」
「還說理?其他人搞不好要找她麻煩。」羅工全道,「你想,十幾個人被燙傷,十幾筆醫藥費,肯定要找人賠償,那能找誰,不得找攤老闆?」
「憑什麼找老闆?又不是老闆掀的油鍋,找那個掀鍋的人啊。」羅蕙道。
「油鍋那麼熱,誰會故意去掀?聽說是有幾個人在攤子前吵架,推來推去,不小心把鍋打翻的。」羅工全道。
「那就去找那幾個人吵架的人,怎麼怪得上老闆?」羅蕙道,「簡直是無妄之災。」
「這事你說了不算,這夥人都在派出所鬧呢。」羅工全道,「我就說吧,天氣妖,瘋子還得再出幾個。對了,何志東今天也在那,他孫子也被潑了。」
「何相安?」羅蕙立刻道。
「叫什麼我不知道。」羅工全道,「送去醫院了。」
羅蕙沒接話,身子一轉,往羅澤雨房間來。
羅澤雨最近學習勁頭空前高漲,羅蕙認為這是一個好現象,知道她這會兒在寫作業,羅蕙特地敲了房門,聽羅澤雨說「進來」,才推門而入。
羅蕙第一時間把何相安在油餅攤受傷的事告訴了羅澤雨。對妹妹最近的動向,羅蕙有一種矛盾的怪異趣味,一方面希望羅澤雨是真的收心想好好學習,另一方面又期待看到她有異常表現——陷入早戀的表現。
羅澤雨沒有辜負她的期望,聽聞何相安受傷,她瞬間變了臉色,「嚴重嗎?」
羅蕙搖頭,「沒聽說。」
羅澤雨頓感不安,書桌上擺放的習題集體變成蝌蚪文,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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