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她的大腦要超載了。

就像是老掉牙的大肚子桌上型電腦帶不動全息遊戲，只會在瘋狂運轉里把自己的硬碟燒壞；她的「意識」再如何自由飄蕩，終究是受到了所謂「人類之軀」的束縛，達到了極限。

【警告：精神波動90】

【警告：精神波動92】

江顯的系統開始不斷跳出警告彈窗，軀體的生理功能決定了她的上限，人類大腦已經不能支持她這樣高速計算了。方才所感知到的宏偉而壯闊的一切都仿若曇花一現、驚鴻一瞥。

或許此刻，宇宙某處某艘迷航的飛船里自己會像是癲癇發作一樣渾身顫抖，這種事情發生在寂靜船艙內一群默不作聲的乘客之中，就仿佛是一串故障代碼，想想就透著詭異的好笑。

她沒來由突然蹦出一個奇妙的比喻：【我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仍自以為是無限空間之王】。

人類的意志沉入深海、鑿進地心、飄向太空，也趨向一切伸手不能及之處——但是，依舊困囿於果殼。

思維開始遲滯，頭腦被燥熱的混沌籠罩。

她是過熱的機器，已經抵達了臨界點，再冒然進一步就會徹底罷工。

但她不能停止。現在所有玩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她唯有走下去。這是在救他們也是在救自己。

她還有心愿未了，即使只有渺茫的希望離開這裡她也要賭上一切。

江顯吐出了一口血。

「你到底在幹什麼？！」奧菲莉亞一個箭步衝上來。

她的【廣播】到了後來，已經能夠精準地發給副本里每一個玩家，因此小隊裡其他人都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麼。

江顯失去平衡向後仰去，恰好被奧菲莉亞接住。

奧菲莉亞把江顯扶著，讓她倚靠一張辦公桌坐下。

【警告：精神波動98】

【警告：精神波動99】

江顯叉掉那接連不斷的警告，突然覺得身體很累。

就這樣休息一下似乎也不錯。不知哪來的聲音在誘惑她。

下一刻，她的手腕被一雙手握住。

第68章 末世迷宮34唯有『我們』才能拯救我……

「江顯！江顯！」

意識模糊里有人在叫她。

江顯睜開眼睛，努力地轉動眼珠。緊接著她聽到身旁幾人接二連三釋然地鬆了口氣。

「怎麼回事？」江顯疑惑。

陸寰回答說：「你暈倒了。看來是那個廣播能力的副作用。」

她的手腕還被他拉著。陸寰的指尖克制地摩挲著她的腕關節，指腹劃在皮膚上，輕柔而帶著安撫意味。

他就那樣注視著她，戰損的臉楚楚可憐。

明明都自身難保了。她想。

「過去多久了？」江顯揉了揉腦殼。

「才幾分鐘。」

幸好才過去幾分鐘。江顯慶幸。

她掙扎著站起身，眼看著又要朝廣播控制台那裡走去。

「你不能再這樣了。」奧菲莉亞把嘴抿成一線，眉頭緊蹙，「這樣下去你會先死的。」

江顯固執地搖搖頭：「我必須這麼做。」

她必須這麼做。

誠然，她可以拋下其他玩家不管；憑藉著自己的特殊能力和奧菲莉亞他們的戰鬥力她無疑會比其他人撐得更加些。

但那之後呢？

倘若她見死不救，其他玩家就無法完成地圖的拼湊，副本也就無法通關第一階段進入下一階段。所有人都會死。

江顯捫心自問並非是熱心之人。如果副本里玩家命運沒有這般被綁定起來，她會毫不猶豫地拋下其他玩家獨自通關，撐死了也只是在不耽誤時間的前提下順手救幾個。

就好像是上一個副本那樣，她義無反顧毫無畏懼地往海里一跳了之，看起來像個孤膽英雄想要拯救所有人。其實她自己清楚無比，救人只是順帶，她唯一的目標永遠都只是通關副本回到現實。

不管跳下去之後能不能救其他人，她都會跳。因為那裡有她自己需要的東西。

現在這該死的副本偏偏要把所有玩家的利益綁定在一起。如果她想通關就不得不拯救並藉助其他人的力量，這無疑是把她強行推到了「拯救者」的位置上，憑空給她加一道枷鎖。

江顯不會因為其他人的悲慘遭遇而放慢腳步改變計劃，但她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妥協。

他們現在被喪屍包圍，困在大樓里，如非藉助外力絕無可能逃生。

更何況……

她看向不遠處的某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