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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以為孫良玉是皇后的人,畢竟謝家和王家雖面上和睦,還有姻親,但內里早是風雲涌動,互相出手了不知多少次。

直到她上刑場的前一日,方才知道孫良玉是皇帝的人。

他所做的,皆是為了挑撥王謝兩家的關係。

夢醒後,謝苓稍作一想,便明白了皇帝同士族間的暗流涌動。

前朝因宦官外戚交替專權,迅速衰敗,本朝為了不蹈前朝覆轍,便開始從官職入手減少宦官參政的可能性,逐步確立士族為內侍的這種制度——直接用士族任職的「散騎常侍」,替代了前朝由宦官襲職的「中常侍」。

由此一來,宦官是被壓制住了,但士族卻更加壯大起來。

直至今日,像王謝兩家這樣的大士族,基本不把皇帝放在眼裡,甚至有些時候皇帝能否坐得穩位置,還得靠士族扶持。

身為帝王,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

於是自先帝起,便和士族間的鬥爭不斷,雖不可能傷及根本,但也把王謝兩家咬下了一大塊肉。

謝家現在因著幾十年前的大動亂,至今都在休養生息,不說別的,豢養的私兵都還未恢復。

這也是謝家目前不願跟帝王大動干戈、低調處事的理由。

謝苓腦海中閃過許多念頭,最後被老太君蒼老的聲音打斷。

「倒是稀客。」

她順著聲音望去,就見謝老太君和其他人紛紛起身,她便也站起來,跟在末尾朝屋外走。

孫良玉掃了一眼,見謝家人一個不落都出來了,便笑著朝老太君和謝家主行禮:

「謝老太君,謝家主,不是咱家不懂規矩,是聖上交代了,命咱家一定要快馬加鞭來送聖旨。」

說完,又對著謝家其他人恭敬點頭示意。

「嗯,良玉公公不必多禮」老太君握著虎頭杖,頷首冷淡道:「宣旨吧。」

孫良玉聞言拿出聖旨,宣讀起來。

謝家人除了謝老太君和謝家主外,其他人都跪下聽旨。

謝苓跪在最後面,細細聽完了聖旨。

果不其然,這奉聖旨是關於謝三爺的,明面上說得好聽,說念在他常年鎮守邊關,如今年過三十,卻子嗣稀薄,特准暫卸驃騎大將軍一職,新任正一品大司馬,於家中修養一年。

明升暗降。

謝苓暗道,這是為了削謝家的兵權。

一年時間,夠做很多事了……譬如,往軍中安插奸細。

謝苓能想到的,謝家其他人自然也能想到。

謝老太君領了旨意,便命小廝送客。

孫良玉笑眯眯躬身一禮,轉身離開了。

謝苓站在後側面,餘光瞥見孫良玉掛著笑,嘴唇微動,暗罵了句:「老虔婆。」

她抬眸看向謝珩。就叫見他面無表情看著孫良玉的背影,與尋常別無兩樣。

可她分明看見,謝珩的唇角微不可查地扯了下,透著譏諷。

……

送走孫良玉後,謝家人也再無心情行宴,謝老太君交代了謝三爺幾句,便由侍女扶著回念春堂歇息。

她一走,謝家其他人也都陸續離開了。

謝苓也帶著元綠和雪柳回院。

*

天色黯淡,謝府各處都點了燈籠,方便各院的主子活動。

謝苓要回留仙閣,就要穿過一片花圃。

雖是十月,但謝府財力雄厚,讓本應枯敗的花圃內,依舊開著奼紫嫣紅的花兒。白日路過時,還能看到蜜蜂蝴蝶紛飛,讓人恍然到底是秋還是夏。

夜晚的花圃安靜許多,花兒的顏色看不太分明,僅有襲人的香氣縈繞不散。

謝苓正指著一朵名為硃砂紅霜的菊花,同元綠和雪柳說話。

「這花極難培育,一株值千金,一般來說都種在花房裡,沒想到這謝府如此財大氣粗,在花圃了種了一大片。」

雪柳驚道:「白日路過時我還當是老家那種漫山遍野都有的菊花呢,居然這麼貴!」

元綠在謝家待得長些,笑著說道:「我聽謝夫人院裡的玉棋姐姐說過,這些花是謝家主專門為謝夫人栽種的,只因謝夫人尤愛菊花。」

雪柳「哇」了一聲:「謝夫人和家主,可真是伉儷情深啊。」

謝苓點頭,但笑不語。

伉儷情深不一定,她可知道謝家主雖不納妾,卻在不遠處的胡槐巷裡養了個貌美如花的外室。

只是這話她不能說。

主僕三人說說笑笑,不知怎得就說到了謝珩。

雪柳左右看沒人,壓低聲音道:「小姐,你說二公子明明一副神仙樣,怎麼讓人看著害怕呢?」

元綠思索了一番後,不確定道:「可能是二公子眼睛太冷了,有次我不小心偷偷看到他雖然在笑,可眼神冷得嚇人,怎麼說來著,」她撓了撓頭:「對了,皮笑肉不笑!」

雪柳雙手一拍道:「對!元綠說得對,就是那雙眼睛,看著可凍人。」

謝苓無奈笑看她倆背後分析謝珩,剛想讓二人慎言,就看到花圃外的涼亭里有個長身玉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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