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苓生產的日子應該在二月中下旬,可如今才一月中旬,這是整整早產了一個月。
婦人生子,本就是鬼門關走一遭,如今又是最為危險的早產,能不能母子平安,很難說。
沈太醫看著沈苓蒼白的臉,溫聲道:「娘娘,別怕,定會母子平安。」
不管怎麼樣,沈苓是他的恩人,說什麼他都得保下她。
沈苓已經聽不太到人說話了,她喘息著點頭,陣痛越來越強烈,不一會額頭上就出了一層細汗。
雪柳和霞光守在床榻前,為她擦著汗,滿臉焦急和擔憂,口中不住的喚「娘娘」。
沈苓從來沒覺得有這麼疼過,她曲著腿,緊咬著牙關,口中的布子幾乎被咬爛。她覺得這種痛或許比得上夢裡烈火焚身的痛苦,讓她滿腦子只有「好痛」兩個字。
眼角的淚滴像一條蜿蜒的河,不停地順著眼角落在被褥和枕頭上,和汗水混在一起,很快泅出一片濕痕。
她側過頭,望著被掀起放下的帘子,入目卻是各色模糊的人影,卻唯獨沒有那一道。
沈苓眼前陣陣發黑,疼痛讓她恨不得暈厥過去。
「娘娘,堅持住,快了,看到孩子的頭了。」
「您再用用力,按照我說的節奏使勁。」
「……」
門窗被北風撞得輕響,沈苓攥著茜色被褥的手指節發白。
她聽著太醫的話,咬緊了口中的帕子,再一次用力。
忽然,門外傳來凌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她費力地側頭望去,只見白檀和崇明踉蹌行來,臉色白得嚇人。
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
雪柳想將兩人擋出去,沈苓深呼吸了一口,將帕子拿出來,喘息著斷斷續續道:「發生…什麼…事了?」
崇明和白檀對視一眼,看到白檀躊躇不定的目光後,崇明咬了咬牙跪到沈苓床側,低聲道:「娘娘,西府兵已近京郊,恐怕不多時就要攻入皇城!」
沈苓呼吸幾乎凝滯。
王桓兩氏的動作也太快了,居然挑著這上元節夜。若不是她一早派人盯著動向,恐怕還不知道他們夜行逼近。
她咬緊了牙關,鬢髮黏在臉頰兩側,聲音虛弱卻不退縮。
「按原計劃,讓陳漾召集梁家軍和她統領的三千禁軍,守好式乾殿,保護好陛下和所有妃嬪。」
「還有本宮的含章殿,要派精銳來!他們一定會重點進攻這裡。」
崇明領了命,馬不停蹄和白檀去辦。
殿內血腥氣瀰漫,沈苓感覺越來越沒勁。
「快了,快了,娘娘再加把勁,馬上出來了!」
沈苓攥緊了被褥,閉目再次用力,仰頸發出一聲哀鳴。
她忽然感覺一陣頭暈目眩,身下淌出一股熱流,渾身力氣隨之散盡,攥著被褥的手也無力鬆開。
耳邊傳來個老太醫驚恐的叫喊。
「不好了!娘娘…娘娘她大出血了!」
「快,快拿布子來!」
「慌什麼,把吊爐里的參湯端來。」
「……」
產房裡亂成一鍋粥,沈苓只覺得耳邊嗡嗡的,眼皮抬不起來,睏倦的只想睡一覺。
她覺得好冷,好冷,好像不著寸縷的躺在雪窩裡,就連流淌的血液都是冷的。
大出血嗎?她這是要死了嗎?
在最關鍵的時候喪命。
那孩子呢,孩子能活嗎?若是活下來,謝珩會好好對待這個孩子嗎?
她眼前像是走馬觀花,現實和夢境交替出現。
冷漠的父母,薄情寡義的謝珩,還有努力想活著卻次次早亡的她。
她的嘴裡不知被灌了些什麼,眼前虛幻的景象逐漸消散,恍惚間,她看到雪柳淚流滿面的握著她的手,焦急的哭喊。
「娘娘,別睡,微臣定讓你平安誕下皇嗣。」沈太醫溫柔的聲線仿佛在耳邊,她用力掙扎著,不讓沉重的眼皮墜下。
夕眠和霞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邊哭邊求:「求求沈太醫,求求諸位太醫,一定要保我家娘娘。」
「孩子還可以有,但我家娘娘只有一個……」
這話頗為大逆不道,畢竟除了皇后外,歷來宮妃難產,都是保小不保大。
皇嗣的命是比妃子重的。
但能給沈苓接生的,都是精挑細選,握著把柄,絕無二心的人。這些人和沈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們自然會全力保大。
沈苓的手指動了動,喉嚨間費力地擠出一句痛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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