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令他想到起跑線上的槍響,離弦的裂帛,深冬的詠嘆調。
他上前一步,半個身子站在雨里。那個小學妹,他想看得再清楚一點。
主辦方為歌手搭了一小片雨棚,但是歌手赤腳走出雨棚,迎著撲面的風雨高歌,嗓音清透而灑脫。
從跟姜沉搭檔的那首歌里,陸野開始發現林棲聲音的力量感。她不光是走抒情路線的小嗓歌手,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迸發出強大的力量感,一如此刻。
風雨不是阻礙,而是助興。
她很享受,觀眾也跟著享受。
大風將雨線傾斜,白色的絲綢襯衣隨風翻飛,獵獵如起舞。飛揚的長髮,絲毫沒有畏懼的眼神,有感染力的歌聲,應和著風雨雷電製造的氛圍,被烘托出一種神性。
陸野忽然回憶起自己在樂隊時期,和成員們到處跑線下的日子。
那個時候,自己也曾有這樣純粹的,在音樂上的快感。
不知不覺中,陸野整個身體已經邁入雨里,他很想與她一塊淋這場雨。
風雨也似有靈,等林棲最後三首歌唱完,雨勢便開始減弱。
很快,雨就停了。
。
林棲回到後台,接待組的黑眼圈姐姐送來乾淨的毛毯和熱飲。
她微笑著說「謝謝」,然後安靜地回到自己的椅子,再次失去了存在感。
毛毯裹得很緊,還是冷得發抖。
按說六月的天氣不至於這樣冷,她心想,估計是感冒了。
濕冷的衣物黏在身上,沒有條件換。
主辦方提供送行的保姆車,但不止送她一人,所以不能立刻就走。
她被困在了這裡,等工作人員通知。
一直捱到陸野上台,還沒有人來通知,林棲已經昏昏沉沉不辨東南西北。
小夏跑過來遞上熱水和感冒藥說:「一會兒野哥唱完要是還沒車,就跟我們的車走吧。」
林棲感謝地接過了藥,就著熱水吞掉,身體冷熱交替,打了一個激靈。
想起剛才他說女人抓的,她無端煩躁,拒絕了同乘的邀請。
音響聲轟鳴,大雨如注,不曉得幾級的北方吹得頂棚搖搖欲墜,呼呼的風聲像是女鬼哀鳴。
外面響起熟悉的電吉他,是陸野上場了。
他全情投入,唱到嘶啞,也許是為了蓋過雨聲吧。
每一個細節的處理,都很粗糙,在一個需要高音的地方,他破音了,林棲閉著眼睛,眉頭跟著皺了一下。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第一次和許舒一起追他的音樂節,他那時唱歌不是這樣的。
但是觀眾非常買單,聲浪一波高過一波。
林棲緊鎖著眉頭,提心弔膽地聽他唱完五首歌,在每一個真假音轉換的地方祈求他平穩度過。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有人走近,緊接著,耳邊響起陸野的聲音。
「真的不跟我走?」
林棲艱難地睜開眼睛,開口就是「你破音了」。
怨念實在很深。
「是啊,我破音了,你走不走?」
不是第一次看她死撐了,陸野渾不在意,又問了一次,唇畔勾著一抹笑。
他說話時聲壓很低,仿佛貼著耳畔,得天獨厚的嗓音帶著一種難以拒絕的蠱惑。
林棲一時愣神,胡思亂想起,是什麼樣的女人抓他成這樣?
陸野俯身看著她,他已經換了一套乾的衣服,頭髮仍是濕的,一雙好看的眼睛收起了往日凌厲,有點像那種濕漉漉的小狗。
一滴雨水自他的睫毛滴落,順著修長的脖頸,淌進衣襟深處。
他忽問:「『蝴蝶飛過滄海,那頭沒有等待』,唱到這句,你哽咽了十秒。哽咽的這十秒,你在想什麼?」
他一語點破了她最難以自持的十秒。
林棲一時怔神。
那時候,她在想,星辰大海,山川湖泊,哪有什麼是不變的?
想著想著就哽咽了。
「走吧。」陸野不等她說話,並不需要答案似的。
林棲沒有回答好或不好。
下一秒,她就被兩個保鏢凌空架起。
左右各支一把巨傘,將她密實地護住,動作專業而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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