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到雁門,水遠山長,中間還隔著鄴城和晉陽等諸多城郡。
前路茫茫,顛沛之人又何止是他們,整個衛國遠比她想像中更要支離破碎。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因為近年的戰亂,愈是靠近北域,平民百姓反倒漸漸變少了。有法子的人早都舉家南下,想要朝著洛陽遷移。
然而這樣做的人並非少數,山匪流寇同樣如此,甚至會集結在沒有兵守的暗路上,藉機殺人劫財。尋常人死在半途上再正常不過,又哪裡有道理可言。
倘若家中有老弱病殘,亦或是十分窮苦的人家,便根本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祈禱著邊關將士能夠早日退敵,好叫他們不必被迫離家、再遭磨難。
阮窈一直是男子打扮,不敢輕易露出真容。即便如此,她還是害怕會有探子,所以即使阮淮有銀錢,他們也極少去尋正經住處,多是餐風宿雨,夜裡也難有睡踏實時。
好不容易過了晉陽,他們來到距離雁門已經不太遠的一個鎮子上。阮淮想去採買些補給,阮窈便在不遠處的官道旁等他。
誰想他再回來的時候,面色青白交加,難看得很。
「商鋪冷冷清清,大多都關了……當鋪倒還開著兩家。」想起方才打聽到的事,阮淮嗓子都有些發乾。
阮窈敏銳地瞧出他的異樣,小聲問道:「怎麼會這樣?此處距離衛軍不遠,應當比晉陽繁盛些才對……」
阮淮拉著她想要離開,低聲同她說:「旁人講,鎮子上原本有一戶富庶人家,家中娘子常在鎮子口施粥行善。然而……前幾日湧入了一群窮凶極惡的難民……」
講到此處,他也沉默了一下,連嗓音都微微作啞:「他們沒有趕上施粥,又見那娘子衣飾上佳,便結夥去搶。混亂之中,那娘子……被人推倒在地,待官兵來得時候,已經被踩死了……」
阮窈沉默地聽著,不知在想什麼,許久都沒有再說話。
她身上的寬大衣袍無法掩住瘦弱身形,被風一吹,衣袖獵獵作響,像是某種古怪的哀鳴。
*
縱使連日趕路,身心俱疲,阮窈最為擔心的事情卻沒有發生。
有一次午夜夢回,她睡得迷迷糊糊,卻驀地聽見裴璋在喚她。
她不是什麼貴女出身,名字是阿娘起的,取自窈妙之意,期望著她生得美好窈麗。可這樣一個字,從他唇中說出,也莫名染上幾分清冷,反倒削去了窈字本身的旖旎。
睡夢中聽到這一聲「窈娘」,語調像是霜雪初化,又似珠落玉盤,敲得她腦子都震了一下,嗡嗡直響。阮窈連忙爬起來,這才發覺不過是一場夢。
她再睡不著了,而阮淮也被她驚醒,二人索性簡單拾整了一下,繼續向著雁門趕。
衛國疆域遼闊,雁門並非是最北之地,卻是南下最為重要的關隘。眼前的城樓自不比洛陽高大,青灰色的磚石大小不一,只顯得古舊而厚重。
不久之前,剛有一隊胡人進犯過臨近的小城,雁門也因此軍備森嚴。守在城下的兵衛神色冷肅,告知他們二人,如今想要過雁門,須得有晉陽所出的某種文牒,否則絕不能通行。
戰雲瀰漫,常人多是南下避難,又哪有自洛陽千里迢迢趕赴雁門的道理。若是本身就住在雁門的百姓,手中則另有能證明身份之物,也不會如他們一般被攔在外面。
眼見著已經到了城下卻不能入內,阮窈急得雙眉緊蹙,小聲同兵衛說道:「這位大哥……我與霍小將軍是舊識。你若不能放我進去,可否幫忙通傳一聲……」
可惜眼下她身上沒有任何信物,眼見著天又快黑了,也不知霍逸什麼時候才可能出入城樓,他們總不能就此等在這兒。
求人辦事,總沒有白得的道理,阮窈向著阮淮使了使眼色,他很快明白,隨之掏出銀錢,暗中想要遞給這守門的兵衛。
「你們這是做什麼?萬萬不可!」那兵衛想也不想就用手擋開,怒聲斥道:「大敵當前,怎能行賄賂之事!若再如此就休怪我不留情!」
阮窈險些被他的怒斥嚇到,只能先行退開。她的眼神與阮淮對上,他眉間也滿是無奈:「早就聽聞霍家兩位將軍治下極嚴,恐怕這些法子是行不通的。」
二人愁眉不解,才說了兩句話,阮窈又被那兵衛給瞪著,便惱火地拉著阮淮再站遠了些,直至望不見守門的人了,才開始小聲商議後續要如何辦。
雁門的夏夜比洛陽更為清爽,也不似江南,即便日頭落了山,空氣仍是濕黏黏的。
阮窈順著遠處連綿不斷的山嶺望出去,然後重重嘆了一口氣。
他們好不容易才從晉陽過來,難不成又要原路再回去?可她覺著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到了極限,萬分不願再奔波了。
時辰已然不早,可這城門不知為何,燈火仍舊一片通明,似乎沒有要關上的意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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