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鈴兒看了眼身側的小毒物,見他不為所動的樣子,知道他喜潔,眉頭微微蹙了蹙,正要說什麼,小毒物已偏過了頭,沒什麼情緒,淡淡道:
「我不吃糖。」
老婦一怔,好似恍然大悟,訕訕的收回手:「是我老糊塗了,你走時那年才十二歲,我總是忘了……總以為你還是個孩子……」
江鈴兒本來就嘴笨,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所幸她和小毒物算是順利地和這盲婦回了家。
盲婦雖然目不能視物,但是多年來的習慣,她即使看不見也清清楚楚記得回家的路。
她在前頭領著,江鈴兒攙著小毒物跟在後頭,要套這婦人的話不難,許是長久的等待和失望,這盲婦時而清醒又時而糊塗,也是因此他們順利地拼湊出了關於這個「大郎」的一切。
也拼湊出了這盲婦不幸的大半生。
老婦所託非人,嫁了個混跡於勾欄和賭場的浪蕩子。為了抵賭資居然將獨子,也就是十二歲的大郎以十兩錢的價格賣給了一個道士,說是跟著道長去尋仙山,等老婦知道時已經人去樓空。老婦遍尋不得也不敢走遠,怕大郎回來了家沒了,就守在家裡等著她的大郎。
等啊等,等到那浪蕩子官人都死了,等到眼都哭瞎了也沒等來,終於在這一天等來了。
等來了她和小毒物。
兩個騙子。
「覺得於心不忍啊?」
小毒物仍是一手搭在她肩上,半邊身子都倚在她身上,他現在的狀況太不好了,能撐到現在都是奇蹟,急需尋一個地方好好休養。他是身體不大好,但是不妨礙他想找江鈴兒的茬。
真不怪他,每當他覺得江鈴兒有點順眼的時候,她就會蠢得令他側目。
他覺得有必要好好點點這個天真的只會說大話啥也不會做的大小姐。
畢竟已經摔過一次跟頭了,再摔……摔她自個兒就行了,別來害人。
他覷著她緊繃的側臉,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江鈴兒好像白了點,沒有第一次見那麼黑了。是因為跟著他天天晝伏夜出麼?
他哂笑一下,懶洋洋道:
「這就感動了?覺得這老婦可憐啊?」
江鈴兒選擇不說話。
她覺著小毒物不光人毒,嘴毒,心更毒。看什麼都是有毒的,她要這麼說一定惹他不快,還不如不說的好。
可小毒物不準備放過她,搭在她肩上的手勾著她一縷髮絲繞在指尖上把玩,忽然道:
「打個賭怎麼樣?」
江鈴兒還陷在物傷其類般的老婦悲慘的故事裡,聽見小毒物的話心裡頭有些堵有些生氣,本來下定決心裝傻不理的,可耐不住好奇心,問道:
「賭什麼?」
小毒物把玩她髮絲的指尖一頓,緩緩吐出兩個字:
「人心。」
江鈴兒一怔,不由仰頭看向倚著她的高了她小半個頭的少年:「什麼意思?」
小毒物濃黑的雙眸直直盯著領在前頭的、老婦蹣跚而佝僂的身影,眯了眯眼:
「你覺得一個雙目失明又瘋癲的老婦,如何在失了丈夫失了獨子的情況下還能活的好好地?」說著側目涼涼瞥了江鈴兒一眼,「別跟我說活得不好,眼下金人肆虐,戰火連年,街上多的是流離百姓,她雖瞎了一雙眼但有手有腳,即便瘋了瞎了還能有吃有穿的好好活到現在……你敢說她活的不好?」
江鈴兒一頓,本想反駁的話生生咽了進去。她順著小毒物的視線同樣看向步履蹣跚的老婦,老婦緊握著她雙手的觸感猶在,即便她也覺得小毒物說的有理,但是……但是嘴巴抿得緊緊的,仍抱著一絲倔強的希冀不肯相信。
「如果我沒猜錯……」小毒物指尖一松,纏繞在他手上的髮絲便落了下來,他本就濃黑的眸映著老婦蹣跚的背影更深不見底,「她應該有同夥。」
江鈴兒一驚,差點失聲叫了出來,忙壓低嗓音湊到小毒物身前,本就距離極近的兩人愈加近的密不透風,幾乎貼在一起,小毒物不過一晃眼那叢鴉羽似的發便湊到了跟前,她的一捧發生的極好,不似本人一身反骨像個刺蝟,她的發是軟的,指尖穿過好像和一朵雲相觸。此刻那髮絲的軟從指尖蔓延到鼻尖,他微微一怔後眉頭蹙了起來,有些不適的偏頭避了過去。
聽見她壓著嗓音說:「她想幹什麼?!」
小毒物說的輕飄飄,渾不在意:「不外乎殺人越貨,就這麼簡單。」
江鈴兒更驚了,也湊得他更緊了,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那我們還跟來?」不是自投羅網嗎!
那叢發的幽香也兜頭罩了過來,江鈴兒瞧不見,此刻小毒物眉間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不過……許是怕打草驚蛇到底沒動,眼底飛快閃過一抹不太好惹的精光,幽幽道:
「那我們正好狡兔三窟嗎,鳩占鵲巢,豈不一舉兩得?」話落,還不輕不重的刺了她一句,「你還真以為她好心給你糖吃啊?只怕她原來的目標便是誘個孩子,沒想到反被我們攪黃了。只怕她心裡只會更氣。我看她那顆糖,孩子不一定誘得到,但誘你一個夠了。」
江鈴兒聽著小毒物一通分析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也不在意他言語中的譏諷,也許是習慣了,也就不在意了。不由又看向不遠處那蹣跚的背影,心裡只有茫然。
難道她真的像小毒物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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