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嚇到了?是不是覺得我殘忍可怕?也是,你從來就視我作豺狼虎豹……」
沒想到江鈴兒很快搖了搖頭,這下換小毒物愣住。
小毒物秀致的長眉斂了起來,凝目盯著面前的女子,眼神有些莫測。
而江鈴兒並沒有退縮,頂著小毒物探究的飽含壓迫的眼神再一次搖了搖頭,同樣凝著這雙濃黑的眸,認真道:
「我不覺得你殘忍可怕,也不覺得你是豺狼虎豹,我覺得你……很厲害。」驀的,頓了下,抿了抿唇,怕小毒物不信,盯著他一雙墨瞳,又重複了一遍,「你真的很厲害,很厲害。」
話落,小毒物一頓,薄唇抿成了一條線,緊緊盯著面前的女子。
藏於袖內的尾指神經質的戰慄一瞬,狠狠扣住別在腰間的竹笛。
江鈴兒小心地將昏迷的楊大娘扶著靠著桌角讓她好好歇息,這才起了身,齒間咬著拇指的指甲蓋兒斟詞酌句著,緩緩道:
「自此我爹……自從我爹自刎後,自從在那荒野上睜開了眼,一路來好像才真正活了一遭,見識到了何為酸甜苦辣,見識到了真實的江湖,也見識到了什麼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毒物一直沉默地聽著,直到聽到那句——
「雖然你有意叫我難堪故意喚我『大嬸』,可我卻覺得慚愧。我不過虛長你幾年,平白多活了六個年頭,遠不如你。」
小毒物長睫振翅的蝶一般陡的一顫,扣緊了腰間竹笛。
江鈴兒的聲音聽起來懊喪、難過極了,她甚至不敢直視小毒物的雙眼,怕看到他眼中的譏笑。她低垂著頭顱,念經一般:「你小小年紀行走江湖,快意恩仇,不過舞象之年一身高深的武藝,我不是你的對手,甚至趙逍那廝也不一定打得過你。而我自小家父庇佑,出嫁後又萬事推給了身邊人,活到二十又四的年歲,尋常人家都已是做娘的人了,而我……而我還蠢笨如斯,功夫更爛得一塌糊塗,我不僅連鏢頭之位都守不住,我……連給家父報仇都無門,我在幹什麼……我這些年到底在幹什麼……」
江鈴兒說著說著不自覺染上了哭腔,雙手羞愧的捂住臉蹲坐了下來,將臉埋在雙臂里,雙肩微微聳動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再說下去她要難過死了。
小毒物盯著將自己盤成小小一團的某人,他見過跪下央求過他的江鈴兒、見過壓在他身上企圖色/誘他的江鈴兒、也見過憤怒地恨不得將他左肩上的「奴」字狠狠咬下的江鈴兒,就是沒見過這樣的她。
好像一個做錯了事的
稚子將自己關了起來,將旁人拒之門外。
他盯著江鈴兒用一隻筷子別後更顯烏壓壓的一叢墨發,喉結艱澀地上下滾動了一下,頭一次覺得無措。
躊躇半天,終於半蹲了下來,就在江鈴兒身邊,那如羊脂玉般修長的手鬆開了又緊握,緊握了又鬆開,半晌下定了某種決心,緩緩伸向江鈴兒微微抖動的肩上:「餵……」
「不過一看到你就想到我以前。」
驀的,忽然傳來江鈴兒低聲的話語,小毒物一頓,本欲安撫她的手便懸在她肩上三寸的半空中。
那將自己盤成一團的某人突然揚起了面龐,不期然就和半蹲在她身側的小毒物臉對臉照了個對面。
小毒物一怔,來不及逃,只能僵硬在原地,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們距離太近了,近到兩人呼吸彼此相聞的地步,像一面鏡子一般,近到彼此都能在對方的瞳孔里清晰看到自己的倒影。
見江鈴兒雙目迷離怔怔的盯著自己,朱唇微微顫了一下,似乎要說什麼。
小毒物不由緊張起來,連眼睛也不曾眨,緊緊盯著欲語還休的唇,喉結上下、艱澀地滑動了一下。
終於,那張唇一張一合吐出話語,江鈴兒怔怔盯著面前這張昳麗到極致的俊臉,喃喃著猶如夢囈:
「看到你就會想起從前的我,太像了,太像了我們的脾氣……原來我這麼討人厭啊。」
恍然大悟的語氣。
小毒物登時僵在原地,懸在半空的手緊握成拳。
下一秒,黑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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