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怕他們。」蕭瀟繼續強調,「我就是……就是不習慣。」
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她無法用合適的言語來表達。就是忽然和一群外國人同住一棟樓,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有些不習慣。她只能這麼說,實在是詞窮。
「不習慣……」
儲銀喃喃著這三個字,嘴角牽出一絲笑容,很微妙很微妙,蕭瀟分不清是冷笑還是哂笑,反正看著讓人不舒服。
他的個人情緒似乎總是不太穩定。
蕭瀟心裡不是滋味,她沒想到急著澄清一件事,得來的卻是嘲諷。
「算了,你不理解算了。」她泄氣,低下頭,身體轉向前。
儲銀怔然一瞬,微啟唇,又閉緊;
率先走到她前面去,在越過她身邊時,輕輕拍了下她的頭。
「傻瓜,我理解。」
「……」
蕭瀟定在原地,除了懵,還是懵。
就像是頭頂明明戴著帽子,卻趴在地上四處找帽子的那種糊塗。
調味貨架上瓶瓶罐罐的一長排掃過去,幾乎都黑乎乎的一個顏色。
蕭瀟走過去,瞄見儲銀兩眼一摸瞎地在那邊躬身尋找,有個任性的念頭來回搖擺——就不告訴他,就該讓他自己找醋。
一秒,兩秒……
認命地嘆口氣。蕭瀟,你太善良了啦。
走到他身邊,在他視線下方的一排貨架,蹲身拿了瓶鎮江陳醋,面無表情:「買好了,走吧。」
她像一隻兔子一樣敏捷蹲下,又像一棵竹筍一樣霍然起立。
儲銀望著她大步流星前往收銀台的纖細背影,手摸到煙盒的一刻,才想起裡面還剩下最後一支煙。
回家很近,出門拐個彎就到公寓大樓的出入口。
揣在口袋裡的皺巴巴二十元紙幣還沒遞給收銀員,就被他搶了先支付現金,他還順便買了包香菸。
他沒立刻就抽,蕭瀟親眼看見他隨手放入褲袋。
也許是因為這個動作之前也見過幾回,她猜,口袋裡應該還有一隻金屬外殼的打火機。
「儲銀,你是比我大吧?」上台階的時候,她出聲問。
「嗯。」儲銀漫不經心地回,「爺爺和我說,你才十五。」
蕭瀟皺了皺眉,總覺得話裡有話。
「十五怎麼了。」她說,「你比我大很了不起麼,不也是和我一樣是高中生。」
一口氣說完意識到問題跑偏,立刻又問:「你到底多大?我還不知道你幾歲呢。」
天色比出門時暗了許多,入口大廳還沒亮燈,雖不至於黑布隆冬,伸手不見五指,可手的顏色是黑的,人臉的顏色也是黑的,尤其在電梯口,神情根本看不清。
「不管多大都比你大,大幾歲不重要。」
他似乎自己覺得不重要,也就不想談。
蕭瀟才不管:「為什麼不重要?哦,你想跟我和好,卻連幾歲都不肯告訴我,我缺你這樣的朋友啊?」
有一種感覺,很要命的感覺,自從漸漸熟絡以後,她好像脾氣越來越大,習慣對他直來直往,懶得再裝假客氣。
蕭瀟不承認是自己的問題。
小捲毛的脾氣古里古怪,變化無常,她的行為反應其實是對他心理活動的一種同化和順應,就像達爾文進化論的基本觀點,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她不適應早晚會被他氣死的。
對,一定是這樣。
蕭瀟如此一想,更加有了質詢他的底氣,微微抬起下巴,眼神全方位無死角地用力吊打他。
她要讓他受到良心的譴責。
儲銀沒有馬上回答。
等電梯的不止他們兩個,旁邊還有一位大爺和一位大媽,看著像是兩口子,又好像不是。他們之間無交流,目光四處流轉,有意無意地瞅瞅後面的少年和少女。
少年沉默得像棵塔松,少女靈動得像只小狐狸。
小狐狸責怪塔松孤僻,渾身是刺;塔松看著小狐狸,不作辯解,只是看著,專注地看著。
電梯門開,裡面的人邁步而出。電梯內的燈光如流螢傾瀉,儲銀勾唇,很輕,抬腳邁向電梯時揉揉她的頭髮,「下個月過完生日,十八周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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