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林生遞過一張給他,仔細找找,又遞出第二張、第三張、第四張……
「這是饅頭票,這個是布票,還有這個,這個是火柴票……沒見過吧?」他看起來頗自豪留下了時代的產物,「你爸出國前這些東西都還在用呢,眨眼都過去二十年了。」
儲銀看完後放回同樣有二十多年壽命的搪瓷杯里。
老爺子不開口說事,他也不主動詢問,之後,老爺子把他晾在一邊,蹲身擦拭一隻古董浮雕箱,還不讓幫忙,嫌他不知輕重,邊擦邊說:「明天你幫忙把這箱子送到鋪子裡,有人出價要收這箱子拿去當擺件。我給你找個推車,你直接拉過去。」
說著說著,背對著他幽幽感嘆,「誰知道你下次什麼時候回來。趁你現在還在這,能使喚你幾回就多使喚你幾回,回頭你又回到西半球,幾年不見個人影,指不定到那時我的雜貨鋪都關門大吉了。」
冷嘲熱諷,話裡有話。
儲銀在老爺子身邊蹲下,看著浮雕箱上的竹節花鳥圖案,唇角勾一抹弧度:「爺爺是捨不得我麼。」
「我孤家寡人習慣了,我是怕,人家小黃丫頭捨不得你。」儲林生將手中的抹布往箱蓋上一扔,聲音一沉。
空氣霎那間凝固。
儲銀剛掛上的那抹微笑僵在臉上,眼底情緒四起。
儲林生也不看他,起身坐回藤椅里。
「晚上和住在十樓的林老頭下棋,出了他家門想到房頂上轉轉。你說巧不巧,偏就讓我碰上你們。」
儲銀蹲在浮雕箱前,微微偏頭。
老爺子坐著直視他,瞧不上眼似的擺擺手,「你們一個個的,真行,真讓我刮目相看。兩個玩伴湊一起,就非得擦出什麼火花來?」
那個「來」字,聲調揚上去,明顯不認同。
儲銀不說話,耳邊此時還能響起老爺子早先的叮囑。
——把她當成親妹妹,別欺負她。當然,適當還是要保持一點距離,我可是和她爺爺打了擔保,你小子別到時候打了你爺爺的臉。
「說說看吧,你對小黃丫頭是個什麼心思啊。」儲林生也懶得再費口舌細究,語調慢悠悠的,直奔正題。
「小女孩的心事我不懂,她扯那些亂七八糟的我反正是管不著,你不一樣,我管你那是分分鐘的事。」
「你別給我耍滑頭,臭小子我告訴你,但凡有點男子漢的擔當,你就得給我把你這心思好好捋捋。不要到時候你人走了,好好一個小姑娘心跟著你飛了。」
「她才多大?十五。你要為人家的未來考慮,起碼你要想清楚,你想要什麼,小黃丫頭又想要什麼,你們兩個人的需要是重合的嗎?」
老爺子不直接點破,寥寥數語將問題所在都丟給他,由他自己去想。
手臂借著膝蓋為支點,往前伸長低垂著,儲銀坐在地板上,低著頭。
半小時前好不容易下的決心,遇上這番警言,原形畢露。
他自私地想要霸占她,擁有她,甚至在某個瞬間全然消除以後註定分居兩地的顧忌,只想現在和她在一起,不考慮未來數年內,各自求學之路的迥然差異。
她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高中都還才剛剛開始,他沒有權利攪亂她的生活,只是掛著一個交往的頭銜,卻不在她身邊常年陪伴。
這種被距離拉遠的相處關係想要長久維持,確保永不褪色,最好是能守住朋友界限,單純經營友誼。一旦越過邊界,很多東西都會在時光的縫隙里變質。
可他不想失去她。
在天台的寒風中都沒覺得冷,此刻待在室內,人卻像被凍住了,心臟行走在冰川。
想要吸菸。
全身卻如同散了架一樣脫力,他連抬手摸煙盒的力氣也使不出。
就這樣沉默著坐了許久。
儲林生看到孫子手臂微微發顫地從帽衫口袋裡掏出一盒煙,他微微抬眼,啞著聲:「爺爺。」
老爺子出聲截斷:「行了,想抽就抽。」他完全放任,「看來不用我再多說,你都想清楚了。」
儲銀不作聲,打火機一聲輕響,他口中含一支煙,低頭就著竄動的火苗,吸燃。
隔著青白的煙霧,儲林生聽見他沙啞而困頓的聲音,低沉無力:「失去我本來的語言只是讓我很煩躁,失去她……」
他輕笑一聲,眼瞼低斂著搖搖頭,沒有再說下去。
儲林生有點意外,他沒想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小毛丫頭,能這麼快就讓他孤僻冷傲的孫子彌足深陷。
他長長地嘆口氣,一時間竟不知當初讓兩個孩子多加接觸的提議是對是錯。<="<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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