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司融是另一個宇宙的來客。」陳之椒緩慢地說,「可陳琰……她是在這個宇宙出生的。我們不能帶她走麼?」
哈特同陳之椒對視了片刻,默認了。
說起這一點,哈特很是頭痛:「也不是說不能……」
一方面哈特明白,陳琰誕生之前她的母親和父親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概念,並不知道這可能會傷害她。可另一方面,這確實帶來了嚴重的後果。
「送你和司融回去並不困難。你們在原來的宇宙有非常明確的錨點,我要做的無非是在你們面前打開一扇門,目送你們往前走幾步路,你們就成功回到了出發之前的地方。」
哈特儘量用通俗的語言解釋:「但是陳琰不一樣。我需要在數以億計的泡泡里篩選出你和司融所在的那個泡泡,並且帶著她來到正確的時間線,以防她在的時候你和司融還沒有出生,或者已經死了幾百年——你知道這件事有多難麼?」
說到這兒,哈特幾乎要抓狂了。
她癱倒在桌面,整隻兔子幾乎融化成一灘悲傷的兔餅。哈特偏過臉去,沒有看陳之椒,一片靜默之中,也沒有聽到陳之椒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那場談話過後的第一個晚上,哈特沒有睡。
睡眠之於她,本身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但只有極少的的時刻,長夜是這樣的難捱。
天色既明,兒童房的門打開,蹦出來的又是一個精力充沛的陳琰。
她踩著兩隻花色不一的襪子,從哈特身邊跑過,留下一句:「早上好,姐姐~」
輕盈得像一隻蹦蹦跳跳的小蝴蝶,不知道俗世的苦難。
司融追在她身後,給她換上一對成套的襪子。
晨間一頓忙碌,以陳琰坐上前往幼兒園的車結尾。
但因為知曉即將要到來的艱難選擇,僅僅是圍觀這樣普通的清晨都讓哈特覺得難以忍受。
哈特時不時衝著陳之椒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卻每每一言不發,以嘆息結尾。偶爾來一次還好,但如果比三餐還準時就有些惱人了。
陳之椒順利接收了哈特的躊躇和不安。
幾天的一個清晨,陳之椒將哈特抄起,夾在臂彎里,和司融說了聲要帶哈特去寵物醫院做驅蟲,而後便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她們路過了寵物醫院,但並沒有下車,陳之椒單手扶著方向盤,直奔陳家。
然後就有了現在的這一幕。
在沒有人能夠隨意闖入的地方,她們終於能夠肆無忌憚地談話。收藏室的隔音極好,哪怕她們吵翻天了也不會泄露一絲一毫。
她們默契地忘記了不需要開口也能夠交流這一回事,哈特發出了這具身體所能發出的最大分貝的尖叫。
此時此刻,陳之椒展現出的冷靜像是一種太過有效的催化劑。
哈特選擇用爆發出來的負面情緒對沖陳之椒所表現出的,堪稱不近人情的冷靜。
這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她的「攻擊」完全沒有達到她預想之中的效果。
陳琰明明是她的女兒。可除了一瞬間流露出的怔忪,陳之椒很快又變成了原來的那個她,平靜得近乎機器。
哈特有些難過地說:「陳之椒,你讓我覺得有點陌生。」
「我一直是這樣的性格。」陳之椒說。
「反倒是你,變得更……」陳之椒想了想,說,「你的情緒更貼近人類了。」
「是麼?」哈特說。
好像是這樣。
哈特覺得,至少在這一瞬間,她沒辦法處理好自己的情緒。
哈特抬起兩隻爪子揉了把臉,悶聲道:「抱歉。給我幾分鐘,我需要調整一下。」
陳之椒頷首。哈特看著陳之椒又拿起了那把破槍,對著一堆破銅爛鐵上潤滑油,她愈加難以忍受眼前這一幕。
哈特:陳之椒到底要幹什麼?談崩了就一槍把她崩了嗎?
這是威脅!
哈特氣哼哼地偏頭。
視線挪開得太快,哈特沒注意到,陳之椒並非她想像中那樣毫無波瀾。只是所有心神不寧都被咽下,她甚至拿錯了防護油的型號。
兀自緩了一會兒,哈特重新抬起頭,看向陳之椒,道:「這個泡泡破滅的原因是資源不足。」
「人類困囿於這顆小小的星球,直到它無法供給足夠的人類生存的資源之前也沒有走出去,尋找到新的家園。我計算過,它會在幾百年之後迎來終局。」
「幾百年時間,對一個人的一生來說綽綽有餘。你留下,或者司融。我的能力足夠為一個偷渡者遮掩百年。」哈特輕聲說。
「或者。」話音變得艱難起來,哈特頓了一頓,方才開口,「或者你們選擇放棄這個孩子。讓她在失去一次母親之後,再度失去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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