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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長念當時滿心滿眼想的都是怎麼再進南疆把靖安言薅出來問個明白,也沒多想,直到陳昭打開摺子,他才明白自己還是想少了。

秘折上面一個字沒寫,只夾著幾張普通摺子,是荊平承布政使上奏京師,說最近荊平城外總有年輕人失蹤,往往行跡都在神寂嶺外消失殆盡。

陳昭笑了笑:「原來是陛下讓我查案,神寂嶺外逼近南疆,難怪荊平布政使司不敢輕舉妄動要上奏京師,只能讓南軍都督府下場,多謝封大人,不必擔心了,我這就安排去。」

話音未落,他只覺得被一股大力扯住了袖口,拽得他險些一個趔趄。

「封大人?」

「陳大人,」封長念聲音發僵,「這件事我要與你一起查。」

「啊?」陳昭摸了摸後腦勺,「不必要吧,多大點兒事,還要勞煩你?上次你進神寂嶺就讓我半個月沒睡好覺了,你再一個不小心扎進去了,我……」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要再進神寂嶺。」封長念攥著他袖口的手愈發用力,「我一定要進去。」

「什、什麼???」陳昭險些蹦起來,「使不得使不得,你就是個信使,不至於不至於啊。」

「陳大人,我有要事,必須進神寂嶺一趟。」他笑了下,「你放心,陛下不會問罪於你的,他讓我來荊平再打開這封摺子,就是知道,我看到了必定會牽涉其中,若不是先到你這報導,只怕現在已經在神寂嶺外了。」

陳昭一言難盡地瞧他,封長念報之以一笑。

「放心吧,我還要幫你找弟弟呢,方才陳將軍說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我就只是想幫陳將軍查案,一個小小的請求,不至於這就駁了面子吧。」

陳昭:「……」

威脅,赤.裸裸的威脅。

偏生威脅人和涉險人都是他自己,陳昭只能幹瞪眼,還不好說什麼。

封長念也不想這樣,安靜地垂下眼睫,手依舊沒鬆開。

神寂嶺內有多兇險沒有人比封長念有更深的體會。

同樣的。

神寂嶺內有多令人掛念的人也沒有人比封長念有更深的體會。

半晌,陳昭終於退了半步:「……行行行,這樣吧,我們先商量一個具體的、安穩的計劃,然後你再說怎麼行事,如果有危險或者我覺得不可行,我有駁回的權利。」

封長念這次也很痛快:「沒問題。」

反正陳昭也不知道他之前答應一套說一套的作風。

「吃完飯去房間休息休息吧,我給你安排好了。」短短一頓飯,吃得陳昭一會兒天上一會兒地下,一腦門子官司,「我先去安排人……對了。」

封長念抬眼瞧他。

「我弟弟,到底是什麼情況。」

封長念微微一笑:「我本來只是覺得你很像我一個故人,沒想到細節都對得上,我認識的那個人呢,也是從小流亡到長安,我師父認識他的時候,他叫『阿塵』。放心吧陳將軍,我說話算話,一會兒回去我立刻寫信,讓他方便時來荊平給你看一眼。」

塵。陳。

陳昭咀嚼著這個音節走了。

他今年才不過三十左右年紀,但在南軍都督府威望甚高,幾乎是不費力地點了些心腹的名字,然後繼續咀嚼著這個音節回屋了。

他回去的時候,看到隔壁軒窗下,封長念正奮筆疾書寫著什麼,沒留神到他已經回來了。

陳昭挑挑眉,沒打擾他,自己關了門,想了下,又插上了門閂。

然後他再度抽出那張空白的秘折,點燃了一支蠟燭,將秘折放在上面烤了片刻,果然有隱隱約約的字跡浮現。

陳昭吹滅了蠟燭,臉上的神色在看清字時驟然變得沉重。

四個大字,整整齊齊地端在紙面上,御筆親書,力透紙背。

——南鳥北歸。

溫度漸漸散去,那些字跡又變得模糊不清,陳昭合上秘折,輕輕點著下巴陷入沉思。

燭火幽幽,流淌了一燭台的蠟淚,像是足下鮮血蜿蜒成河,紅艷艷的一片。

靖安言無聲地站在角落裡,看著勒烏圖與沙宛來使交談甚歡,餘光里是數十具被放幹了鮮血的人身,沒有死,還吊在那裡艱難地喘息著,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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