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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言至今都記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他貪婪地抱著殘餘兄長氣息的衣服,直直地看著他:「是你害死他的嗎?靖安言。」

靖安言不語,只是專注地挖坑。

「是你吧,在你來之前,我哥從來都沒有如此詭異過。」七歲的孩子還沒有變聲,脆脆的嗓音裡帶著天真的殘忍,「他之前從來不覺得大魏怎樣,你來了之後,他就開始幫著外人了。」

「所以王上才會與他漸行漸遠,也在最後的那一刻沒有保他的命。」葉梵緹斬釘截鐵地給他判了死刑,「靖安言,你自己就是個叛徒,然後把我哥也變成了個叛徒。」

現在想來,他當時沒能把這小子揍一頓,純粹是看在他是葉長緲在世上唯一親人的份兒上。

夜色慢慢落了下來,葉梵緹帶著人在一座墳前停下,自己先拜了三拜,嘀嘀咕咕了一些有的沒的,這才讓開一條路。

阿骨吉也很給面子地依著南疆禮節行了禮,然後在葉梵緹希冀的目光下勾了勾手指。

「挖。」

在場眾人俱是一愣。

葉梵緹遲疑著道:「……您說什麼??」

「我說,挖。」阿骨吉唇角勾起一絲戲謔的弧度,「令兄深明大義,與我們沙宛是多年朋友,他深知我對南疆蠱術好奇至極,於是願意將遺骨交由我們——慢、慢、研、究。」

「可是——」葉梵緹剛想說出這只是衣冠冢,葉長緲怎麼可能留了信讓他們來挖遺骨,但電光火石間又明白過來什麼,剩下的話緊緊咬死在嘴裡。

沙宛人已經掏出了東西準備挖墳,葉梵緹長臂一伸:「不行!祭拜可以,挖墳絕對不行!使臣閣下既然說了與我兄長是朋友,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死後魂魄不寧嗎?!」

阿骨吉輕飄飄地掃了他一眼,然後毫不客氣地推開了他:「繼續。」

一道寒光驟然劃破夜色,葉梵緹抽出短匕擋在身前,警惕得像只豹子。

他的聲音也沉了下來:「我看誰敢。」

「葉小公子,這是要跟我動手了?」阿骨吉挑挑眉,「看清楚了,現在是你一個人對付我們這麼多人,不就是為了一具已經死了的屍骨嗎?何苦呢。」

「閣下在我南疆作客,我自問盡到了待客之道,如今為了一具已經死了的屍骨,要這般不顧臉面,你又何苦呢?」葉梵緹哼出一聲,「而且,你真的確定,是我一個人對付你們這麼多人嗎?」

話音未落,一道寒芒自阿骨吉身後一閃,凜冽寒風險些讓他忽視了判斷,剎那間,墨痕劍擦著他的臉側呼嘯而過。

封長念身如鷂鷹,將釘入樹木的長劍抽出,輕描淡寫地挽了個劍花,拂去上面崩裂的木屑。

「你是……」

阿骨吉眯著眼沒有回過神,又一股陰風自足下生出,一條銀蛇快速地自他們腳踝游過,吐出的鮮紅蛇信仿佛招魂的幡。

靖安言敲著玉笛從樹後走出來:「我當你沒有注意到我們,行啊小子,終於知道誰是敵誰是友了?」

葉梵緹輕嗤一聲,用力地扯下腰間令牌,拋給靖安言:「帶人來,你以為就我們四個能行?」

「我倒覺得可以試試。」

「好啊。」葉梵緹這一記眼刀倒有了幾分葉長緲的說一不二,「那就試試,真到萬一時,這令牌能保你們一命。」

阿骨吉已經看出了封長念的樣貌,恨聲道:「好啊,好啊!我當是誰,這不是那日被捉的大魏小子嗎?靖安言,這就是你說的,和他打鬥後無奈讓人跑了?」

靖安言把令牌往夷月手裡一扔,玉笛已然橫在了唇邊:「其實他還有一個更有意思的身份,不若你猜猜?」

墨痕劍從臂彎處擦過,泠泠寒光映著封長念一雙寒潭似的眼:「給你個提示,我姓封。」

封!?

沙宛人對這個姓氏簡直是下意識的驚懼,阿骨吉牙齒都在打顫:「……西軍都督府?你是西軍都督府的人?!靖安言,你居然敢勾結大魏!你不怕南疆王殺了你!?」

「這就要有勞使臣為在下保守秘密了。」靖安言手指落在笛孔上,「當然,死人是最會保守秘密的。」

尖銳的笛聲驟然刺破雲霄。

腕口粗的巨蟒自山中游來,墨痕劍再度泛起殺意,足尖踏在巨蟒頭頂,被它輕輕一頂就上了天,趁著風勢急速落下,炸得沙宛人四分五裂。

外面駐軍被裡頭的動靜嚇了一跳,仔細聽這聲響是從山谷內傳來的,當即慌了神,連忙列隊衝進來支援。

谷內已經亂了套,靖安言和封長念牽制住阿骨吉等人,偏生這些人一定要帶走葉長緲的屍骨不可,葉梵緹和夷月手持短匕衝上去阻攔開棺,雙方一時間居然僵持不下。

笛聲轉了個彎,巨蟒放棄了咬斷沙宛人的一條腿,轉而自葉長緲的碑前猛地鑽了下去。

音調再一轉,只見一片塵煙滾滾,巨蟒在葉長緲的棺材邊打通了一個圈,地面轟地陷下去,露出那爭搶源頭的冰山一角。

石棺冰涼,被巨蟒盤在身下。

葉梵緹要瘋了:「靖安言,你怎麼回事兒?你到底哪頭的!?怎麼還幫他們挖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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