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鈺恭敬起身,向皇帝走近幾步,謙遜地站在他面前。
「多年不見,鈺兒都長這麼大了。」皇帝在太監的攙扶下起身,走到秦鈺身邊,拍拍他的肩膀,「若你母后在天有靈,見你如此,也該放心了。」
秦鈺聽及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音喑啞道:「是……是兒臣不孝。」
「說到底,還是朕虧欠你良多啊,起來吧。」皇帝扶住秦鈺手臂,慈愛道:「跟朕說說,這些年,過得如何?」
皇帝坐了下來,秦鈺則坐在皇帝身旁的御階上,像尋常父子般講述著過往經歷。
「兒臣得父皇庇佑,離京後拜師蒼梧山,在蒼梧山習武學藝,後幸得師父出手相救,醫好了痴傻之症,這才能回京看望父皇。」
秦鈺說著,皇帝則默默地聽著,這一刻他們不是君臣,只是父子。
父子二人多年未見,似乎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待秦鈺講述了自己如何醫治頑疾之時,皇帝眼中更是藏不住無限的心酸。
良久,皇帝才摸摸秦鈺的頭髮,溫和道:「既然回來了,就留在京城吧,也尋個差事做做,可好?」
秦鈺滿口答應道:「一切都聽父皇的安排。」
「禮部和刑部,你想去哪個?」而後,皇帝不等秦鈺作答,便緊接著道:「眼下快要過年了,過了年節便是春闈,依朕看,還是禮部更……」
「我選刑部。」秦鈺不等皇帝說完,便堅定說道:「父皇,兒臣想去刑部。」
「刑部?」皇帝輕嘆了口氣,略帶遲疑道:「刑部的確適合曆練,不過……」
秦鈺心意已決,堅持道:「父皇問的是兒臣想去哪個?兒臣也如實回答了,所以還望父皇能成全。」
「也好,刑部就刑部,可不要讓父皇失望。」皇帝拍拍秦鈺的手,說道:「去吧,去看看你母后,朕也乏了,改日再跟你說話。」
秦鈺知趣地起身道:「父皇保重龍體,兒臣告退。」
待秦鈺祭拜過先皇后出宮時,已是正午時分。
他沒有乘馬車,而是在江澤的陪同下慢慢走著,冬日暖陽照在他身上,襯得他月白的衣衫閃閃發亮,恍若星辰。
轉過街角時,一輛馬車飛馳而來,駕車的車夫車技極佳,車夫猛的勒住韁繩,馬車便穩穩停在了秦鈺面前。
熟悉的灰色馬車映入眼帘,秦鈺不由自主停下了腳步。
「這是怎麼……」楚添掀開車簾向外看去,而秦鈺此時也抬起了頭。
二人遙遙相對,此刻,微風停滯,光陰駐足。
華服玉冠,劍眉星目,同記憶里的模樣大相逕庭,但目光相接的剎那,楚添的心跳比他的眼睛更快一步的認了出來,這就是秦鈺。
楚添只掀開了一點縫隙,但透過這縫隙,熟悉的手指,朝思暮想的側顏猛的闖入秦鈺視線。
秦鈺定定地看著車簾縫隙中的楚添,攥緊了拳頭。背叛,紛爭,過往仿佛在這一瞬間消散,他的腦海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他好像瘦了。
曾經他記憶里的楚添,明明是丰神俊朗,明媚熱烈的少年公子,怎麼如今竟變得如此消瘦。
這些年受苦的,失意的明明是他,是楚添背叛了他,辜負了他,可如今他面前的楚添,似乎並不如意。
楚添拉住車簾的手不住地顫抖,他咬緊牙關,方寸大亂。
「好久不見。」最後是秦鈺先開了口。
一別六年,楚添以為自己早已模糊了秦鈺的聲音,可聲音響起的瞬間,他才明白,原來秦鈺的一切早已篆刻在他的骨髓里,揮之不去。
楚添強行扯扯嘴角,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客氣卻疏離地說道:「臣見過殿下。」
秦鈺的視線牢牢黏在楚添身上,一刻也不願移開,憑他的眼力早已看出楚添的無措,但他不想放他離開,只想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一別多年,楚大人別來無恙。」
「勞殿下掛念,臣一切安好。」楚添顫抖的手帶著車簾一同顫動,於情於理,他都該下車同秦鈺見禮,可他知道,只要離開了這僅有的遮蔽,他定會醜態畢露。
秦鈺不再言語,而是沉默地注視著楚添,貪婪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楚添終於受不住秦鈺灼熱的視線,車簾緩緩放下的瞬間,便紅了眼眶,他吐出一口濁氣,死死捂住面頰。
淚水打濕了他的手掌,順著指尖滴在衣袖上,暈開了朵朵淚花。
原來,不論虧欠還是遺憾,因為刻骨,所以銘心。
車簾擋住了秦鈺的視線,他的意識終於回籠,秦鈺悄悄將攥紅的手掌背在身後,啞聲道:「楚大人乘車,便先行吧。」
楚添如蒙大赦般鬆開了手掌,強忍著四肢百骸湧上來的痛楚,低聲回道:「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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