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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衝擊感太強了,即便是顧歡喜自詡內心已經修煉的冷硬,直面時,還是不可遏制的覺得心酸難受。

數以萬計的難民,精神委頓,或躺或坐,衣衫襤褸、瘦骨嶙峋,好像只剩下一口氣在撐著,臉上的那種絕望麻木,甚至叫人不寒而慄。

這不是電影裡鏡頭,他們也不是群演,這是活生生的人間地獄。

路上,沒有赤地千里,沒有餓殍滿地,便以為是幸運,直到現在。

顧歡喜尚且如此,其他人的內心更可想而知,是掀起了多猛烈的波瀾,僅剩的那點僥倖盼頭被摧毀的渣都不剩。

有不忍看、低頭小聲啜泣的,有臉色慘白、驚恐不安的,有踉蹌倉惶、搖搖欲墜的,還有崩潰嚎哭的,人間百態,一一上演。

許懷義目的達到了。

可他寧可沒達成所願,這樣的參照物,實在是噩夢。

再次上路,隊伍里安靜多了,大多人默默無言,偶有小聲交談,也是在分享內心的不安,尋求同伴的寬慰。

車裡,顧歡喜問,「小魚,你看了這些,心裡是個什麼感受?」

顧小魚身子僵硬的端坐著,聞言不由抿抿唇,小臉還有點泛白,眼底卻已溢出愧疚和難堪,「心口發堵……」

顧歡喜摸摸他的頭,「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古人大概就是看到眼下這般悲慘境況才所感所寫的,你現在,還覺得這只是天災、是朝廷不得已嗎?」

顧小魚搖搖頭,默了片刻,認真問道,「娘,您有什麼好的應對之策嗎?」

顧歡喜斟酌道,「具體措施,要看具體情況而定,娘實在不好與你多說,免得讓你以後流於教條主義,不過,在我看來,最起碼不能把難民當成狗一樣的對待吧?用一碗粥吊著他們,把他們圈養起來,防備著他們作亂鬧事,可這樣治標不治本,而且,對難民來說,無異於飲鴆止渴,用不了多久,他們的精氣神就都廢了,等到官府和城裡的富戶再拿不出吃的來餵他們,便只剩下武力驅趕,任其自生自滅了……」

顧小魚若有所思的聽著,臉上的表情,正經嚴肅的一點不像個五歲的孩子。

顧歡喜看著他,意味深長的繼續道,「你說,官府和富戶們這麼做,是憐憫救濟難民,還是把他們往更大的火坑裡推呢?」

顧小魚面色一變,不由攥緊了袖口,「難道,難道他們打的是……兵不血刃、慢慢耗盡這些難民性命的主意?」

顧歡喜淡淡的道,「他們倒也未必真有這麼狠,但任其自生自滅肯定是有的,不然,官府早該拿出可行有效的賑災措施了,即便朝廷不往下撥救濟糧食,當地衙門就真的沒有應急準備?若是安排得當,能舉全城之力,別說門口那些難民,便是咱們,或許都用不著撇家舍業的去逃荒。」

乾旱確實客觀存在,但她總覺得,並不是造成眼下這種情況的主要原因,人禍應該也占了相當大的一部分。

難道開國才三十多年,宮裡就亂了?

相隔千里,信息閉塞,她是猜不出來皇室和文武大臣們都在忙著搞什麼么蛾子,為什麼跟眼瞎了似的,對中原這十幾個州府的災情視而不見,但這會兒看到青州的亂象,不由開始發愁,到了京城,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多如牛毛,要是朝廷那幫人不靠譜,皇帝又糊塗,那他們一家又該咋辦呢?

總不能苟一輩子啊。

比起她的思慮深遠、千愁萬緒,許懷義的頭腦就簡單多了,也純粹,想那些還沒發生的幹啥呢?顧好眼下才是正經,他向來信奉天無絕人之路,真到了絕處,干就完了唄。

思慮再全,不如放手一搏。

所以,這會兒隊伍里,他簡直是獨樹一幟的淡定自若,揚起的鞭子,甚至還帶著那麼幾分歡暢自在。

徐長松看的大受刺激,忍不住湊過去問,「懷義,你咋就不擔憂、不害怕呢?」

瞧瞧大傢伙兒,難受的話都不想說了,快告訴他是咋做到的,他實在太好奇太想學了,省得心裡七上八下,跟踹了只兔子似的,折騰的他坐立不安。

許懷義瞥他一眼,「真正的男人,無所畏懼。」

徐長松,「……」

想抽自己兩巴掌,他就不該問。

沒一會兒,徐村長又來找他,臉色看著有些沉重,「懷義,有難民跟在咱們後頭,就隔著七八米遠,老高嚇唬了兩句,他們也不肯走。」

聞言,許懷義立刻想到青州城外那黑壓壓的一片,「他們是從青州城門口跟上來的吧?人數多嗎?有沒有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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