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粉是止血的。」他拿藥瓶在徐復禎眼前晃了晃,召回她的神思,「我的傷口已經凝住了。」
徐復禎「啊」了一聲:「那用不上了麼?」
霍巡不由唇角一彎。他臉上那是箭羽的擦傷,本就用不著處理。可是看她那緊張的模樣又忍不住想逗她:「還說給我處理傷口,怎麼一點都不用心,隨便拿了一瓶藥就過來了?」
徐復禎赧然
地低下頭:「我從前用的就是三七粉。我以為有傷口敷這個粉就好了,不知道原來它只是止血的。」
霍巡便握住了她的手背,神色也暗沉下來:「那時流了很多血麼?」
徐復禎見他的目光在自己額頭上流連,那道傷確實流了很多血,可她不想講這麼沉重的事情,而且那時候也根本無心注意用的是什麼藥。
她搖搖頭,笑道:「不是那一回。」
她從霍巡的掌心裡抽出手,將袖子捋到小臂上方,把一截纖長的小臂靠近了燈下照著,鍍了一層暖金燭光的肌膚上隱隱可見一道兩寸余長的白線。
儘管當時兇險,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有趣。她微笑道:「說起來還真是緣份,咱們都在沈世子手底下吃過虧呢。」
她講起一回去郡王府的時候,如何在山上跟那頭白狼狹路相逢,那千鈞一髮之際又是如何獲救,可惜沈珺的鞭法準頭不行,竟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她是當做趣談來講的,霍巡聽了卻有些不悅:「沈世子未免荒唐了些。」
徐復禎忙道:「其實他人不壞的。沈家人的脾氣你也知道,就是莽撞些。」
她一面說,一面又覺得不妥,這樣倒好像她在給沈珺開脫一樣。
她從前是不留意這些的,可是自從知道霍巡會吃秦蕭的醋後,她就分外注意著他的情緒。上一回他在麟州對沈珺可是很有意見。這回她再幫沈珺說話,他肯定又要惱了罷?
她小心地覷著霍巡的神色,他卻沒有著惱的意思,反而長臂一伸將她攬到身邊坐下了。
「你就這麼怕我受委屈?還為著這個事專程跑一趟代州?」他忽然說道。
徐復禎心裡一顫,立刻明白是沈珺跟他說了什麼。她臉上發著燙,口中卻道:「什麼呀?我來是為了公事。」
她欲蓋彌彰一般地把下午的那份軍需文書在他面前擻了一下。
霍巡笑著接過那份文書掃了一眼,一邊看又一邊說:「你真覺得我很好?對你從來都是包容、還從不跟你紅臉?」
徐復禎羞得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里。她心裡卻在咬牙切齒:沈珺怎麼這麼可惡,什麼話都往外說?這回一定要叫他長長記性。
她這樣想著時,忽然聽到霍巡說了一句:「……其實我哪有那麼好。可是我會記著,不會辜負了你的話。」
他的下巴擱在她頭頂,講話時抵著她的鬢髮帶起輕輕的顫動,一直顫到她心裡去了。他用手輕輕撥起她的臉,因臉上發燙的緣故,徐復禎甚至覺得他的手有點兒溫涼。
後來回到自己的屋裡後,她的臉還是熱得像點了一晚的銅燈罩子。她想打盆冷水來洗洗臉,又因外頭值守的都是些士兵,不大方便吩咐他們做事,便歇了這個心思。
夜裡她輾轉反側地睡不著,那床又窄,裹著棉被滾一圈就碰到了牆板。徐復禎忽然記起霍巡屋裡的布局,他的床正好和她是一牆之隔。
於是她惡作劇地敲著牆板,發出「篤篤」的聲響。敲了半炷香的時間,那頭卻始終沒有回應。她覺得霍巡不是那種會睡得很沉的人,一時又不免有些擔心。
徐復禎坐起身來披上外袍,摸著黑走到窗戶邊上推開了半邊窗扇。冷風灌進來,視線卻亮了一些。她凝神一看,廊下的石磚地面有一段泛著黃濛濛的泥金色,原來隔壁屋子還亮著燈。
她想起霍家的僕人說他總是過了三更才歇下。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夙夜匪懈了,未想他竟是比她更要刻苦。她竟隱隱有些嫉妒起成王來。
次日一早,天色尚且黑蒙蒙的時候,徐復禎便被叫醒了。
她朦朧地睜開眼一看,原來床邊已經坐了一個人。漆黑的室內只能看到一圈輪廓,然而那氣息她是熟悉的,因此她只是翻了個身,將臉埋在被子裡繼續睡著。
他便朝她手上塞了一塊沁涼的牌子。徐復禎拿到面前一瞧,黑暗中勉強看出是一方青玉司南佩,靜靜地躺在她的掌心裡頭。
徐復禎清醒了些,轉過頭來望著霍巡。
他輕聲解釋道:「我在隆興寺求的平安佩。送給你作生辰禮。」
徐復禎這才意識到今日十月十六,是她的生辰。她自己都忘了,沒有料想他還記著。她心中一暖,從床上坐了起來,摩挲著那溫潤的司南佩,喃喃道:「你還信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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