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棘手的是,他不僅受了傷,還嗆了水,此刻雙目緊閉、唇色青紫地平躺在船上,氣息全無,連胸口也已經看不見絲毫起伏。
陸曉憐跪坐在賀承身邊,雙手交疊著按壓在他胸腹之間。
她渾身都是濕的,可眼睛裡卻沒有分毫水汽。她不敢悲傷,不敢害怕,跪坐在賀承身邊,一下一下按壓著他單薄的胸口,迫使他咳出嗆進肺腑的河水。她緊緊盯著他,目光閃閃如炬,一聲聲喊著:「醒醒!你不能死在這裡!」
陸曉憐聲聲疾呼,賀承卻依舊沒有醒。
他的頭無力地垂向一側,斷斷續續地咳出了嗆入肺腑的水,將水都咳盡了,依舊是氣息微微。陸曉憐推了推他的肩膀,依舊無法將人喚醒,咬著牙將他的頭扶正,深吸一口氣,按著他的肩膀附身下去,長長地渡了一口氣進去。
如此反覆幾輪,賀承終於悶聲咳了一聲,沒有嗆出水來,卻嗆出一口濁氣。
他費力喘息,掙扎著睜開了眼,漆黑的眼珠緩緩轉動,掃視過周遭,最後將目光聚在陸曉憐身上,愣了片刻,他喉結微動,灰白的唇顫了顫,似乎想要說什麼。
「你別說話。」陸曉憐伸手抵在他唇邊,「我沒事,你放心吧。」
他想要的答案,大概真的就是這一句。得了陸曉憐這句話,他確實什麼也沒說,唇邊掛上一絲安然舒心的笑意,頭一沉,又陷入昏睡。
陸曉憐顫抖著手伸到他鼻間,確定他只是睡過去了,才徹底鬆了口氣,眼淚終於洶湧而下。她沒有立刻鬆開賀承,邊默默流淚,邊將雙手貼到他臉上,一寸一寸撫摸過他的臉頰。
終於,她在他耳後摸到一條細細的紋路。
她的手指反覆摩挲著那條紋路,一時也不知該喜該悲,抬頭盯著地上孱弱狼狽的人看了半晌,慢慢傾身下去,將頭抵在他肩上嗚咽著哭起來。
鍾曉錯愕:「師姐……」
金波蹲在旁邊,瞪著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盯著陸曉憐看了半晌,她抹了一把自己又酸又熱的眼睛,用肩膀頂了頂身邊僵硬得像個石雕的鐘曉:「喂,這就是陸姑娘的心上人吧?怪不得她剛剛那麼緊張他!」
「不!」鍾石雕硬邦邦地說,「他們不熟!」
第24章
金波說自己是從家裡逃出來的,此前沒有來過這裡,也不知道世道艱險,竟還有會無緣無故劫持女孩子的匪徒。她孤零零的一個姑娘家,經此變故,受到驚嚇,行李還落在客棧里,實在是寸步難行,可憐兮兮地求鍾曉他們捎上她一起。
鍾曉看著金波楚楚可憐的模樣,雖然心生惻隱,卻又因不知她的底細,而有些猶豫。
畢竟他剛剛目睹他師姐撲在他們在南州城裡捎上的那位「沈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甚至此刻他們在岸上生了火烘衣服,他師姐也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這位「沈兄」,橫豎這匹姓沈的狼已經是登門入室了,天知道,這位姓金的姑娘會不會給他帶來什麼新的衝擊?
可陸曉憐卻不這樣覺得。
她和這位金姑娘是共患難的交情,覺得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姑娘無論去哪兒都充滿危險,做主答應她與他們同行一段,覺得到一些熱鬧的鎮子上,他們幫她添置些東西,給她些盤纏,她再行離開為好。
把賀承救起後,他們將小船搖到岸邊,落湯雞一般地上了岸。
雖然春雨停歇後,天氣暖了一層,可裹著一身濕透的衣裳,還是凍得人發抖。天色尚早,他們沒有立即啟程,而是河邊找枯枝殘葉升起火堆取暖,希望能稍稍烘乾身上濕漉漉的衣裳。
此刻,陸曉憐盤腿坐在火堆旁,翻烤著從賀承身上褪下來的外衫。昏睡中的賀承孱弱無力躺著她身側,她不時要停下手裡的動作,低下頭湊過去,或是看看他的臉色,或是伸手摸摸他額頭的溫度。
金波看了看陸曉憐,又小心翼翼瞥了一旁面色鐵青的鐘曉,抿了抿唇,不敢吭聲。
即便她沒有出聲,鍾曉也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沉著臉狠狠瞪了金波一眼,決定起身換個位子坐。
嗯!就坐在他師姐與沈兄之間!
可不幸的是,他很快發現,他的師姐鬼迷心竅,離沈兄越來越近,此刻幾乎是貼著他席地而坐,兩人之間竟然並沒有可以供他坐下。
鍾曉痛心疾首,又默默回想了一遍他賀師兄往日對他的好,心一橫將沈燭扶起來,讓他枕在自己腿上,硬生生擠進兩人之間坐好。
賀承身上忽冷忽然,本也睡不安穩,鍾曉搬動他的身體,又牽扯到身上的傷,疼得他脊背上沁出一層冷汗。鍾曉小心翼翼地扶著賀承靠在自己腿
上,剛剛鬆開手,便見他濃密的睫毛劇烈顫抖著,眉頭一擰,緩緩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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