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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和肝好似擰在了一塊,要從心口揪出一把血做的水了。她垂著發紅的眼瞼,掌心慢慢用力扼緊了他的小臂,那發紅的傷疤被重重地握出了一道發青的白痕。他的手臂不可思議地在抖,她問他:「現在疼嗎?」

他緩緩搖了一下頭,回答:「不疼,很……幸福。」

「可是很醜。」她陡然鬆開手指,盯著那密布的傷疤,又看向他,冷靜地說,「已經丑到我不想碰了。」

他手指神經質地彈了彈,倉促抓住了她要拿開的掌心,「對不起,我……」他將衣袖納下,遮住了傷疤,「我知道不好看,我以後只穿長袖……別討厭……我。」

「莊諶霽!」寧瑰露重聲叫他的名字。

他這樣聽話,這樣委曲求全,讓她覺得,這段關係里對不起的人好像是她,好像是她把他推向這個境地。

「你不要這樣,」她攥緊了他的掌心,一遍遍摩挲他的手指,語氣已經無法再責備、遷怒起來,近乎妥協,「不開心就說,痛也要說……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到底要死扛到什麼時候?」

「不痛,真的不疼。」

他該怎樣和她形容?那感覺就像釘子鍥進牆裡,牆是不會覺得痛的。

他感覺到肩胛骨在發顫,神經質地抽搐。他用手按了按,試圖控制那種反常地抖動。

她注意他的動作,問他:「肩膀痛?」

「沒有……」

他又是要那樣若無其事地笑。她先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掌心貼著他的肩頸鎖骨,輕易感覺到了細微的抖動。

「沒事,應該是肩周炎。」他握開了她的手指。

寧瑰露自己就有一點輕微的肩周炎,哪能不知道肩周炎的表現?如果是肩周炎,肩膀一塊定然是腫脹隆起的一塊,肉眼可見的硬邦邦。但他肩頸的異常顯然是一種植物神經紊亂反應。

她閉了閉眼睛,睜開眼時已經恢復得理性,「你沒事,一切都很好,是嗎?」

他唇掀了掀,習以為常地給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嗯……」

她也跟著笑了一下,好像說「行,沒事就好」,然後堅決地掰開了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那你接著睡,我走了。」

「你要去哪?」他急急攥住了她的衣擺。

「你剛剛沒聽到嗎?」

她用手指敲了敲錶盤,「快五點了,我去接人下班。」

他嗅聞到了她身上淡淡酒氣,「你喝了酒。」

「我叫代駕。」

他攥著她衣擺的手指沒有要鬆開的意思。

在她再度回頭看他,擺出不耐煩的姿態時,他才艱難地說:「時間……還早。」

她握著手機的手稍稍一頓,好整以暇地問他:「所以呢?」

「能不能……晚點走?」他從沒說過這樣挽留人的話,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可他明白,如果不說,她真的會轉身就走。

她高高抬起的眉梢此時才有放下的趨勢,她說:「你睡吧。」

他攥著她衣服的手沒有要鬆開的意思。她不明緣由地笑了一下:「我沒說要走。但你不睡,我就出去了。」

「不困了。」他低聲說。

她嘆口氣,從他手裡強硬地揪出衣角。好好一件衣服快被攥成醃菜梆子了。

見她往外走,他立刻坐起身,藥物後遺症卻不可小覷,令人頭暈目眩,難以站起。

「馬上回來,別跟著我。」她撂下一句,沒幾步便走出了臥室,又從客廳出去了。

他聽見了門鎖的響動,很快,門合上了。

意識緩緩沉入深潭裡。痛苦?惶然?不,什麼都沒有。心裡只有一句輕輕地,果然如此。

醜陋的、陰暗的一面一經暴露,遭人厭惡是理所當然。這個地獄裡,沒有人能救他。

他枯坐在床側盯著發白指節,靜靜等待著那一陣暈眩過去,緩緩將意識沉入深潭。

他挽留過了,只是沒有用處……不能怪他不夠盡力,對嗎?

二十分鐘?又或是半個鐘頭。

他久久沒有動彈的手臂和雙腿已經麻木,忽聽客廳的門響了一聲。

是風?

他眼珠動了動。

篤定的腳步聲停在了臥室門口,半掩的門被一把推開。

她站在門外,支著門,說:「出來,買了餃子。」

莊諶霽:「……」

「少爺,要我給你把盤子端進來嗎?」

莊諶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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