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藏書室是乾隆的。
收錄珍藏著這位蓋章狂魔的最愛。
剛剛上個月,裴棲去拍場鑑賞,台下的買家們為了「天祿琳琅」的殘缺半集,豪擲千金。
老蔣摘下老花鏡,背過手去:「有信心嗎?交給你。」
青年愣了兩秒,目光停留在那本在時間長河裡逐漸快要變成蛋撻脆皮般的書籍。
「有信心。」
「好。」老蔣摘下厚厚的老花鏡,伸了個攔腰,「那就交給你了,我出去一趟。」
青年的眼神仍舊陷在桌上那本破損的書冊里,順勢往工位上一坐,近距離觀察的同時,「師傅你少抽點。」
單位里是不能有明火的,所以師傅們說出去一會就是去外頭點一根的意思。
老蔣「嘖」的一聲:「我去和造紙廠的訂紙,省的你們老嚷嚷沒紙了。」
沒有回話。
青年拿起手邊的鑷子,輕夾起書籍掉下的一片碎渣。
他得去給碎渣拍個片,看看纖維老化到什麼程度。
老蔣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只是青年似乎毫無察覺。
老師傅有些無奈的背手離開。
人大概都快要走到樓下了。
青年才舉起夾著碎紙渣的鑷子,大腦緩衝兩秒,師傅剛剛說什麼來著。
。
師傅丟不了。
他先送檢驗。
穿越百年的碎紙此刻被青年保存進密封袋裡。
有點像酥皮上掉落下的一點碎屑。
就是這樣一點不起眼的「碎屑」,通過玻片和如今的檢驗技術,就能讓這本古籍開口說話。
午後,檢驗結果顯示,纖維老化的厲害,結構基本已經喪失。
「水解氧化的太厲害。」檢驗師丹姐正低頭敲電腦,記錄檢驗結果,「是竹紙纖維,找到相近的紙了吧。」
最近庫里的紙張告急。
修復工作需要用到的紙張,大多要求甚高,必須得是古法所制,但是用量又不多,做起來吃力不討好,所以許多造紙廠都不樂意接。
「找到了。」等檢驗結果的間隙,裴棲便已在庫里尋覓良久,找到了僅存一點點的相近竹紙。
「老蔣是真放心小棲啊,天祿琳琅的藏品也放手了。」這會正好到午休,工作室里的老師傅們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開始逗起老么。
蘇墨是裴棲的同門師兄弟,平時就特維護他這個小師弟:「我們家小師弟骨骼清奇,咱們二十多的時候哪有他這麼沉得住氣。」
老何是這裡年紀最大的,贊同的點著頭:「我二十幾的時候在忙著用糧票換布票,裁衣服相親,我當時的相親對象......」
工位外的一行人聊的火熱。
青年則立在工作檯前,全然沒聽見一般,理著桌邊的漿刷。
新購了一批漿刷,毛很新但不如舊的好刷。
漿刷這種工具,比較認生。
他得去找把舊相識。
「師兄,你那兒有舊刷嗎?」青年總算是抬起了視線。
「舊什麼刷,先去吃飯。」蘇墨拐過青年的肩膀。
裴棲亂舞著雙臂:「等......等,我先包一下。」
蘇墨:「哎呀,行行行。」
第一次獨立修復「天祿琳琅」級別的藏書,裴棲格外的認真,甚至有點興奮。
乾隆爺的藏書。
突然覺得乾隆愛蓋章也有用處,給後世提供了點古書身份的線索。
吃完飯,他拿著從師兄那兒順來的漿刷,開始一點一點往泛黃的舊竹紙上輕塗漿糊。
手指擒著漿筆,控制力度,不能太重,更不能太輕,質地柔軟的羊毫在舊竹紙上輕點著,一點一點,輕撫而過。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但他想把第二頁的一點掃尾工作做完。
掃著掃著,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
青年放下手中從師兄那兒順來的漿刷,掏出手機。
是三姨的來電。
裴棲匆匆接起:「怎麼了,三姨。」
「你出發了沒,人家已經快到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難怪他總覺得今天有什麼事情沒做。
原來是忘記要去相親了。
「別忘了簽字,關醫生。」巡迴護士提醒著台上下來的關越。
男人脫下沾著一點血跡的手術衣,扔進衣簍,轉身在手術記錄單上簽字。
那雙骨節標緻而又分明的手和無菌手套親密接觸太久,蒙上一層濕汗。
「好,我先走了。」男人執筆,行雲流水的簽上姓名。
台上的小師弟點點腦袋:「行,我還有最後一個孔縫完就好了,師兄等會一起……」吃飯不。
話音未落,手術間的門便「嗡」的一聲打開,男人便匆匆離開。
門隔了幾秒,又「嗡」的合上。
麻醉在一旁打了個哈欠:「關醫生今天就沒從手術台下來,估計這會肯定倒頭就睡了,哪有力氣約飯。」
的確,這會關越沒力氣約飯,也沒時間睡覺。
在更衣室的浴間沖了個澡,便往停車場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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