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這是溫岐的問題,還是她自己的問題。
誠然溫岐的確很強大、也很危險,像她這樣渺小的普通人,很難在他掌心翻出什麼風浪——但她同樣能隱隱約約感覺到, 自己有時並沒有在全身心地抵抗。
就比如現在。
她明明可以拒絕, 為什麼偏偏一句話都不說?
溫岐未必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畢竟他只是想讓她待在他的視線里——而這件事完全不需要下水才能完成。
就算不回竹樓, 以他的目力, 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也可以清晰看到溫泉里的情形。
或許自己一言不發, 是因為自己的潛意識也更傾向這個選擇。
她想接近溫岐, 想知道他在想什麼。
姜蘅努力平復心情, 抬眸看了溫岐一眼。
「那……好吧,」她低聲說,「你背過去。」
她鮮少用這種語氣對溫岐說話, 雖然沒有任何命令的意味,但同樣不容商榷。
但溫岐卻沒什麼反應。
他深深地看著她,而後轉身,神色安靜溫馴,長睫如蝶翼般靜靜垂斂。
他能聽到姜蘅的心跳。
他想知道,那樣激烈雜亂的心跳,是因為他的存在,還是因為那面鏡子。
姜蘅並不知道自己早已暴露無遺。
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連做幾個深呼吸,才將手指伸向腰間的衣帶。
她沒有忘記藏在身上的那面鏡子。
事實上,在從神廟出來的時候,她便將鏡子藏到了腰後,靠衣帶紮緊、穩定,以防隨著走動掉落出來。
現在趁機把鏡子取下,和脫下的衣物放在一起,應該是最安全、也最簡單的操作。
但她又怕賀蘭攸會在這個時候來消息。
如果賀蘭攸真的在這個時候聯繫她,以溫岐的敏銳度,不可能不會發現這面鏡子的古怪。
只有隨身攜帶,才能應對這種突發事件。
這麼一琢磨,姜蘅還是決定將鏡子帶在身上。
她先褪下外衣,將鏡子按在原位不動,然後將柔軟的衣帶重新繫到腰上,繞過鏡子,悄悄收緊,最後打一個結。
這樣,只要她與溫岐保持距離,同時不背對著他,就能藏好這面鏡子。
做完這一系列舉動,姜蘅終於入水,慢慢游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好了。」她的聲音夾雜在潺潺水聲中,又低又輕,幾乎無法被鎖定。
溫岐垂下的視線從池邊的衣物上一掃而過,然後微微側身,轉頭看向她。
氤氳霧氣中,姜蘅只穿一件白色裡衣,長發散開,像流動的墨,絲絲縷縷地飄在水面上。
她待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四周的竹林在她上方投落斑駁陰影。她只露出一截脖頸,鎖骨被水沾濕,露在水面上的肌膚通透而朦朧,在黑暗中瑩瑩生光。
四目相對的瞬間,姜蘅輕抿了下唇,然後抬手捂住眼睛。
「我不看你。」她說,「你也下來吧……」
溫岐知道鏡子還在她身上。
她竟這般堅持……即使在這種時候,也不願將鏡子取下麼?
煩悶感再次擴大,溫岐揉了揉眉骨,將胸腔里的不快盡數壓下。
姜蘅捂著眼睛,聽到池邊傳來衣物落地的簌簌聲。她緊張地等待,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嗅到若有若無的清幽香氣。
這是溫岐身上的味道。
等等,自己躲得這麼遠,怎麼會聞到他的味道……
姜蘅剛反應過來,手腕忽然一涼,下一秒,她的手被輕輕拿開。
溫岐就在她面前。
姜蘅不自覺屏住呼吸。
她沒想到他會離得這麼近。
他同樣只穿一件裡衣,領口鬆散,露出蒼白無瑕的肌膚。
月光傾瀉在他身上,將他的五官輝映得格外聖潔,偏偏眼底流動的青色又為他增添了一絲妖異之氣,他眼睫半垂,神性與妖性在他的臉上同時顯現。
饒是早已看慣他的美貌,姜蘅此時仍不免有些失神。
「你游得太遠了。」溫岐握住她的手,專注地看著她,「這裡不見光,容易碰到蟲蟻。」
「……沒事。」姜蘅迅速回神,「我不靠著石頭,蟲蟻爬不到我身上。」
溫岐繼續注視她。
裡衣很薄,沾了水便緊緊貼在皮膚上,有沒有身外之物一目了然。
她面前什麼都沒有,應該是把鏡子藏到了身後。
一想到鏡子那頭連結著另一個人,溫岐的心中更加不快。
他斂下眼睫,將眼底的郁色掩藏在陰翳之下。然後握緊姜蘅的手,順著她的手臂慢慢上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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