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澈轉頭看他，對上那雙少見地帶著溫度的眼睛，心裡突然湧上一股暖意。她抿了抿嘴，輕聲說：「謝謝。」雖然只是簡單兩個字，卻透著她罕見的柔軟。夜色漸深，醫院的走廊里只剩下儀器的滴答聲，和他們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

沈放垂眸，目光落在她依然緊握的拳頭上，喉結動了動，卻終究沒再說什麼。在這條消毒水味道濃重的走廊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性和克制，似乎也不那麼重要了。

醫院的診室里，消毒水的氣味淡淡飄散。林星澈坐在醫生對面的塑料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椅子邊緣。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斜射進來，在她緊鎖的眉頭上投下細碎的光影。

醫生推了推鏡框，目光溫和：「林小姐，腎移植手術的費用確實是一筆不小的開支。總的來說，在我們醫院，費用大約在二十萬到五十萬之間。」

聽到這個數字，林星澈的心猛地一沉。她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但指尖已經不自覺地摳進了掌心。「能具體說說嗎，醫生？」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很平靜，仿佛在談論別人的事。

醫生點點頭，翻開面前的病曆本：「首先是術前檢查，這部分大約需要三千到八千元。主要是為了全面評估你父親的身體狀況，這部分費用基本已經付過了。」

林星澈默默在心裡計算著，每一個數字都像一把刀，劃在她的心上。

「然後是手術費用，」醫生繼續說道，「包括手術本身和相關的醫療費用，這部分通常在八萬到十萬之間。因為是大型手術，涉及的環節比較多。」

林星澈咬了咬下唇：「我明白。」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

「還有一個重要的部分是腎源費用。」醫生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斟酌措辭，「如果是非親屬提供的腎源，費用約為十五萬到二十萬，這部分，是不在醫保範圍內的。」

醫生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聲音更加柔和：「最後還需要考慮術後治療。病人需要終身服用免疫抑制劑，每月大約三千到五千元。我知道這對普通家庭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但為了術後恢復，這些藥物是必不可少的。」

「我都記下了，謝謝您。」林星澈站起身，儘管聲音里透著疲憊，卻依然挺直著脊背。

清晨的陽光透過半掩的窗簾灑進來，給小小的餛飩店染上一層金色。林星澈靠在櫃檯邊，翻著自己的帳本，一筆筆仔細地計算。

大學這些年，她打工賺的錢，年年拿到的獎學金，偶爾接的案情分析稿費......攢了大概十一萬多。她咬著筆，眉頭微皺。即使醫保能報銷一部分，但這些錢跟父親手術所需的錢比起來，依然是杯水車薪。

她長長嘆了口氣，目光落在牆上父親年輕時的照片上。那時的父親，站在這家小店門口，笑得那樣坦然。「總會有辦法的。」她輕聲說，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

「小林啊，不是大哥不講信用。這段時間行情是真不好，我這也是實在盤不下去。」電話那頭，男人的語氣帶著幾分做作的歉意。

「周總，」林星澈強壓下心中的怒火，語氣依然克制，「上周您說過已經考慮清楚了。現在這樣，讓我很難辦啊。」

「誒，你這丫頭怎麼不懂事呢？」對方的語氣變得不耐煩，「不好意思，這事兒就這樣吧。你再找找其他人。」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

「唉......」林星澈把手機輕輕放在櫃檯上，整個人順著櫃檯滑坐在地上。她仰頭靠著身後的木板，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這筆盤店的錢本是她給父親湊醫藥費的最後希望，現在對方說翻臉就翻臉，她能找誰說理去？

店裡安靜得可怕，只有老舊的掛鍾滴答作響。林星澈蜷縮在櫃檯後面，雙手抱膝，目光呆滯地盯著斑駁的牆面。父親住院的帳單像一座山壓在她心上，源源不斷的檢查費用讓她喘不過氣。

「說車到山前必有路的人，大概沒見過這麼陡的坡吧。」林星澈輕聲自嘲，抹了把眼睛。這間承載了她和父親十幾年回憶的小店，現在卻像塊燙手的山芋。

她突然從地上站起來，抄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老楊，幫我打聽個事。」她聲音平靜，「最近誰在看這片店面？順便幫我了解一下他們的背景。嗯，越快越好。」

掛斷電話後，林星澈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行了，眼淚解決不了問題。」抬頭望著牆上父親年輕時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堅定的笑：「爸，你放心，這店是你的心血，我一定會處理好的。」

她坐在櫃檯後面，又把醫生給的資料翻出來看了一遍。這段時間她已經記住了所有的治療方案，每一項費用都爛熟於心。她的手指划過「腎源匹配」這幾個字，突然愣住了。

為什麼要等別人的腎源？她和父親血型相同，身體一直很健康，年齡也符合捐獻要求......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再也壓不住了。

記憶翻湧，那些年父親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的畫面一幕幕閃過。寒冬里，他總是把最暖和的位置留給她；下雨天，他寧願自己淋濕也要把傘完全罩在她頭上；即使生病，也從不讓她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