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雖然已經習慣了酒館的氣味，但這股味道明顯比酒膩味要更加濃烈，且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惡臭，衝破了她忍耐的極限。

迦爾遜略帶尷尬地看了看彎腰不停乾嘔的棠，正要安慰點什麼，棠忽然直起身子，用手帕緊緊捂住鼻子，嚴絲合縫得幾乎要粘在臉上，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極其明亮，閃爍著不安的光芒，因為口鼻被捂住，她的聲音瓮瓮的，不太清晰：「這個味道……好像不但是汗臭味和海腥味，還有——」

「啊——！」

棠還沒有說完，就聽到前方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大家此起彼伏的抽氣聲，洞窟中的氣氛變得緊張起來。

「出什麼事了？」迦爾遜連忙跑了上去，卻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臉刷的一下慘白，總算明白了棠剛才說的不單單是海腥味和汗臭味的意思。

昏暗的火光勉強照亮洞窟深處，兩個高大的身影安靜地仰倒在地面上，暗紅色的血跡從他們身下蔓延開浸透了冰冷的地面，陣陣屍臭從他們身上傳出，混合著海腥味和海盜長期集合留下的油臭味幾乎令人作嘔。

蘇羅卡沉默著，舉著火把貼近那兩具屍體的臉：「有人認識他們嗎？」

他們的臉上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表情，嘴角的血液已經乾涸，髮絲凌亂而骯髒，衣服也髒兮兮的，一副邋遢不修邊幅的模樣。

迦爾遜忽然走上前去，彎下腰從其中一個的領口中扯出了一條項鍊，將它放到了火把下。那項鍊底下掛著一個金屬制的銀色骷髏頭像，骷髏頭骨中間刻著一個模糊的字跡，迦爾遜用袖子使勁擦了幾下，刻痕溝壑里的污垢被擦拭去後，一個字母「k」清晰地印在頭骨中間。

「是科拉提奧的海盜，」靜謐之中，露莎顫抖著開口，「是他的『殺戮女神』號。」

「應該只是支部船員，科拉提奧正帶著他的『殺戮女神』在安妮塔海灣快活呢。」蘇羅卡低聲安慰道。

「可我在德羅伊利斯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科拉提奧的手下，甚至是支部船員也沒有，他們……」

在露莎提到科拉提奧的時候，在場人的表情都變了，只是因為這個名字是所有沿海城鎮的噩夢。科拉提奧是如今西方大陸最有名的海盜頭子，據說只要他出手，就沒有劫不到的船隻貨物，甚至是凡彌倫的軍火都會被劫掠一空，一個海盜如此猖獗，背後肯定有更大的勢力坐鎮，傳說科拉提奧被霍西塞首富夫人包養，錢財都是夫人提供的，也有人說他是為霍西塞皇家做事，是霍西塞國王的隱藏軍隊，然而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但這個人和他那艘『殺戮女神』號幾乎是令人聞風喪膽，只要他停息在哪個港口，哪個港口就必然被洗劫一空。

這兩個帶著科拉提奧的標誌項鍊的海盜死在這個洞窟中，未免太過奇怪了。

在一片沉寂中，棠忽然開口道：「他的刀不見了。」

露莎不明所以，皺眉問：「什麼刀？」

「海盜都會佩刀，可是你們看那個人」她顫抖著指了指躺在左邊的海盜屍體，手指移到屍體的腰側，「他的刀不見了，但另一個人的還在。」

蘇羅卡將火把舉到那具屍體的腰側，伸出手從屍體腰上挑起一根繩帶，舉到眼前：「被人拽斷了，有人拿走了他的刀。」

「是殺他們的人拿走了？」迦爾遜單膝跪在地上，看了看兩具屍體，「致命傷在心臟，那個人應該拿著劍，這種傷口我很熟悉。」

「眾神保佑，那個人應該早就離開了。」蘇羅卡站了起來，舉著火把走到露莎面前，對驚恐的避難者安撫一笑。

露莎將披肩裹緊，將頭輕輕靠到蘇羅卡肩上，輕聲說：「我現在腦子好亂，就像一場夢一樣。」她抓著自己的衣服，緩緩坐到地上，她的臉上滿是菸灰，髮絲凌亂臉色蒼白，和平常那副妖嬈嬌媚的嘲諷臉迥然不同。蘇羅卡攬著她的肩扶她坐下來，低聲安慰著。

「怎麼就忽然……出現了那種怪物！」一個漁民顫聲道。

「我本來以為只是傳說的，誰會想到傳說會變成真的……」

人們紛紛坐了下來，狼狽地圍在一起講述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切，畢竟比起外面的火島惡魔，洞窟里這兩個海盜屍體根本不足為懼。

棠站在一邊一言不發，慘白著一張臉，離他們遠遠的，看著迦爾遜從另一具屍體上取下刀來仔細打量。注意到她的目光，迦爾遜有些難為情地撓撓頭：「這把刀挺不錯的。」

棠沉默著點點頭。

「德羅伊利斯被摧毀了，我們該去哪裡？」一個中年人靠著石壁呢喃著，滿是菸灰的臉看上去狼狽不堪，他深吸一口氣，揉了揉眼睛，拼命忍住湧出的淚水。

蘇羅卡抱著露莎，用他一貫處變不驚的溫和口吻說：「我在南部還有一些莊園，不如大家啟程去那邊吧。不知道怪物什麼時候才會離開，大家先在這裡停留一會，等外面沒事了再出去。」

「蘇羅卡先生，」棠忽然說，「你聽說過這個怪物對嗎？」

蘇羅卡有些奇怪地看著她，皺眉剛要說：「火島的惡魔我也只是——」話到一半卻猛然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