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的眼前一花,瑞特猛地騰起身子撲向了約書亞,它的四肢死死抓著他的臉,遮蔽住了他的視線,約書亞本能地抬起手抓去,那隻乾瘦的手捏住了瑞特的身軀,正要發力將它扯開,他的脖子上忽然感覺到一陣微弱的刺痛。克洛德已經逼至約書亞面前,那把銀色的匕首緊緊貼著他的脖子,鋒利的刀刃壓迫著頸間蒼老褶皺的皮膚,在那片極易受到損傷的皮肉上印下一道血痕。
瑞特在他的額頭上狠狠咬了一口才跳開,它的尖利牙齒刺入人的血肉,黑色的血液順著傷口蜿蜒而下,流過他的左眼。
約書亞盯著面前的人,他無法流暢地呼吸,因為喉嚨的劇烈起伏會直接導致那把匕首對他造成最致命的攻擊,他沒有任何慌亂的舉動,只是歪了歪頭看向瑞特,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原來如此,你也在。」他好像根本感受不到痛苦,笑容淡然,然後他的目光一轉,直勾勾地盯著克洛德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這張輪廓分明,五官深邃的冷峻面容此刻被一種式的情感包裹,壓抑了十年的恨意如一場醞釀已久的暴雨,恣意地發泄著他內心的瘋狂。
他多想將那把匕首刺下去啊,為此他顛沛流離了十年,從高貴到低賤,從優雅矜持到肆意橫行,宮廷的教導、親人的期盼、臣民的愛戴,那些已經被他深藏的記憶此刻卻涌了上來。
「殿下,」約書亞眯起眼睛看著他的臉,目光卻有些迷離,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您殺不了我的,您是最清楚不過了。」
克洛德的眼睛如利劍,一寸寸地,飽含著仇恨的目光在他的臉上刮過。
約書亞看著他的眼睛,忽然用一種古怪的柔和語氣說:「您的眼睛和她多像啊……」然而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聲音便如斷了線的風箏,在即將飄至天幕的瞬間隕落,跌落在地。
棠震驚地看著倒在地上的約書亞,他的眼睛大張著,渾濁的灰色瞳孔透出一種惡毒的笑意,他的身體還在抽搐,脖子上有條刀痕,深色的血液緩慢地流淌下來,染紅了身下的地磚。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見到克洛德殺人。不是怪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她沒有立場評價對錯,也不了解他們兩個人之間到底有怎麼樣的糾葛,她只是感覺到了恐懼,顫抖的嘴唇中發出微弱的聲音:「你……」然而剛說出一個音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克洛德轉頭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陰寒殘忍令她被釘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的臉上被濺上了幾滴血,金色的碎發垂在額前,面無表情,整個人如墜入了不見天日的黑暗漩渦。
自棠認識他以來,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令人心慌害怕。
大概是看到了棠臉上流露的驚駭,克洛德從胸前的口袋中拿出一塊手帕,細緻緩慢地擦乾淨了臉上的血漬,然後將被血玷污的手帕扔到了約書亞的身上。他冷冰冰地看著棠,藍色的眼睛好像被無邊的夜幕覆蓋,沒有一點光亮。
絕望,仇恨,殘忍。
這似乎才是克洛德本來的樣子。
棠看了地上的約書亞一眼,又看了看他,躲在角落裡的瑞特蜷縮起身子,黑豆眼睛泄露出難以置信的恐慌情緒。
克洛德擦乾淨匕首,收回鞘中,緩步走上前來。棠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而這一步令克洛德目光愈發陰冷黯淡。
他帶著一絲看似輕蔑的笑意說:「怎麼?看不得這種血腥的場景嗎?」
棠遲疑了一下,掙扎片刻,最終搖了搖頭,小聲說:「我就是覺得……還沒問出什麼就殺掉了,會不會太便宜他了啊?」
瑞特一言難盡地看著她。克洛德的目光也有幾分複雜,但到底是沒剛才那麼陰鬱可怕了,他看向地上已經死去的約書亞,沉聲說:「不會,他沒有真的死去,他會尋找下一個適合的軀體,至於這個身體……早就已經死去多時了。」
難怪血液是那種顏色的,而且流動得無比緩慢。
棠攥著衣袍的一角:「……哦。」
「不走嗎?」克洛德率先走出了藏書室的門,回頭看了她一眼。
棠輕手輕腳地跨過地上的屍體,跳到他的身邊,忽然想起了什麼:「你說他會找下一個軀體,是說他的鬼魂嗎?他的鬼魂還在這裡?」
克洛德略微彎下腰,將沖他奔來的瑞特用手撈起,放回了口袋裡,才心不在焉地開口:「嗯,也許吧。」
棠掙扎了一會,也不知道是出於害怕的心理還是想要安撫對方的情緒,她伸出手,輕輕拉了一下克洛德的袖子,又倏忽鬆開,像被燙到一樣背過手去,飛快地說:「那還不走。」說著便繞過他往前走去。
克洛德被她的舉動弄得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看著棠的背影,在昏暗的燭光下愈發纖長,卻並不柔弱。
「咣當」一聲巨響,突兀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神殿之中,外面傳來衛兵們的疾呼。棠詫異地回過頭,目瞪口呆地看著克洛德踢到了旁邊立著的一尊雕像,他抬起頭對上她的目光,快步跑上前來,一言不發,看樣子並不打算解釋剛才的行為。
棠正要質問,忽然被一陣巨大的力量拉起,疾速往前跑去,身後傳來神殿大門打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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