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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是年齡最小的一個,他進了廠,做了技術員,後來又成了年輕的廠長,空了就往她這裡跑,還像小時候那樣耍無賴撒嬌要她抱。

她無奈地抱著比她高了快兩頭的男人,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她這一生雖然活得精彩,卻始終是孤獨的。

還好,有跟小少爺在一起的點滴能讓她回憶。

她嘗試著翻譯了幾本英文書,因為有著濃厚的古典文學基礎,她的文字優美而獨特,一時之間倒是獲得了不少的讚譽。

只是,她太老了,她的頭髮已經全白了,偶爾熬夜看書,還會被人管。

要麼是老二,要麼是老三,現在可不得了了,老二老三的孩子也長大了,反而都把她當成了小孩,只有她才是那個被管的。

當兵的空了也會過來找她坐坐,兩個人有時候也不說什麼,她忙她的,他看他的。

她知道,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了。

咳嗽了幾聲,她站起來把窗戶關上了。

二層小樓已經變成了她的私人財產,她用老太太留給她的嫁妝,再加上當兵的里外周旋,終於將它買了回來。

她按照腦海里的記憶,把房子恢復成了原本的樣子。

只是少了很多小少爺曾經自戀的照片,掛滿了大大小小几家人的相框。

她有時會繡花,給小一輩的孩子們繡衣裳和圍嘴。

老大眼饞,要把自己家孩子送回來,被她打電話好一頓罵,說是要累死她這個老人家。

老大都快五十歲了,這幾年雷厲風行的作風讓人聞風喪膽,卻在她面前假哭說沒人疼愛。

她掛了電話,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這個身體已經很蒼老了,老二之前提議要給她把小腳做手術恢復,卻被她拒絕了。

「這一輩子,我因為小腳嫁進來,又因為小腳,讓他維護,讓他萌生了革命的意識,也因為小腳,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現在已經是這個歲數了,就讓我別再為這雙腳吃苦了罷!」

老二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摸著她那雙枯樹皮一樣的腳,哭得像個孩子。

她揮散了腦海中的一幕幕,繼續俯在桌前寫著什麼。

又過了幾個月,她在一個深夜與世長辭。

孩子們哭到不能自已,完全不敢相信她撇下這一大家子人,就這麼走了。

他們按照她的遺願,把她葬在了老太太和小少爺衣冠冢的旁邊。

來年,她的墳前開滿了花。

第24章

兩岸恢復聯繫後,有一架飛機專門飛向了內地。

其中一個白髮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幾次激動到坐不住。

他們下了飛機就匆忙跟地方取得了聯繫。

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焦急地盼望著。

只有他,手裡握著一條早就看不清顏色的帕子,上面有一朵繡花,因著年數久遠,花朵都已經開了線。

他曾經找人恢復過,卻始終比不上原本的技藝。

這帕子,是他年輕的時候,在某一天從女子房中偷拿的,本以為是個惡作劇,卻沒想到會成為這麼多年,他唯一的念想。

時間過得格外漫長,他終於等來了接他的人。

來人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身材高大,臉型方正。

跟他握了握手,也不多話,便帶著他坐進了車裡。

一路飛奔,他的心也跟著飛了出去。

他見到了那幢記憶中的二層小樓,花園裡的雕塑還是過去的樣子,他記得她曾經因為這樣赤裸上身的雕塑紅了臉。

他踉蹌著走了進去,一切都是他夢裡的模樣。

每一個角落,都不曾亂過。

他一寸一寸地撫摸著,已經渾濁的眼球里,隱隱地滲出了淚光。

「她呢?」

他忍耐了許久,終於問了出來。

身後跟著他的男人似乎也隱忍了許久,男人上下打量著他,嘴唇張了又張,最終,卻也只是吐出來一句:「我帶您去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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