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頭緩緩生出

許多幽思來。

你在想，你一定不會用電話通知的方式告訴母親，那樣你就不能看見母親臉上露出的表情。震驚？傷心？慶幸？亦或是這些東西交雜在一起，化作兩個字「活該」，然後砸你身上？

所以，你一定要把診斷結果出其不意地甩在她面前，讓她知道，她生出來的兩個孩子中，唯一還活著的那個，終於也要比她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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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重啊，你覺得這也算是一種報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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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找了個請假理由，瞞著公司和方月華再次找了省腫瘤醫院的醫生。

醫生非常嚴肅地告訴你你得了宮頸癌，初步判斷是中期甚至中晚期。強勢的癌細胞不僅侵犯了宮頸口，還侵犯了肌層，進入到了腹腔……你連手術機會都沒有，需要做一段時間化療放療後，將腫塊縮小後再做下一步打算。

你壓根沒心思聽醫生耐心細緻的講解，也不關心以後還能活多久，更不想聽她講什麼未來特效藥的可能性……你打斷她，「醫生，這種病是基因突變導致的嗎？」

若是基因突變，那這件事更好笑了。

你的基因是母親基因的延續，若是因為突變得病而死，那這條命也算是還給了母親。

你們兩個之間的糊塗帳便可以一筆勾銷。

真是白茫茫大地，好乾淨啊！

醫生凝神想了想，說：「基因突變是一方面，另外一個重要誘因是你身體內的16號高危病毒長期沒有轉陰，而這種病毒主要通過……」

你笑了笑，再次打斷她的話，「是，我知道，我的丈夫不止我一個性生活對象。」

男人是高危病毒的攜帶者和傳播者，免於得病，而女人是被動攜帶者，卻會得這種要命的病。

醫生見你提前查過資料，寬慰道：「現在你的主要任務是趕緊住院，開展第一期化療。其他的，等你病情穩定了再考慮吧。」

你從她手中接過住院單，下樓，拐彎，瞥見了旁邊兩棟樓之間的空地上落了一座小花園。

綠籬中一組滑滑梯上有不少小孩子在玩，還有很多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的小孩眼巴巴地瞅著。

你頭也不回地越過繳費處，穿過醫院大門，走上天橋，跨過車水馬龍，徑直來到對面的濕地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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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有趣了。

一座橋把這個世界分成了兩個世界。

一邊病痛纏身，生離死別，一邊潮漲潮落，鬱郁生機。

人本該和這些樹木花草一樣，爽爽快快地矗立於天地間，喝風飲露，淋雨坐雪，為什麼明明比它們更有智慧，卻把自己活成了一團糟？

摘斗亭、燕來棲、流雲香溪、花州古渡，你從未有過如此閒情雅致，不耐其煩地慢慢溜達，緩緩細看。

你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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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遊蕩過來一艘船。

船挺大，兩層，可以容納一二十人。

招手，對方停靠，你上了船。

坐在這條船里的人們像是這個世界上最開心的人，指天指雲，拍鳥掠水……你讓唇角擠出一個笑，以便融入他們的世界。

就在這時，有個臉色泛黃的女人湊了上來。

這人四十來歲，瘦瘦弱弱，戴了個帽子，鬢角露出白慘慘的頭皮。

你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妹子，你是不是也得病了？」

「對不起啊，我剛才無意間看到你從金醫生的診室出來。我叫韓蓉，也得了宮頸癌……」

你皺了下眉，「所以？」

韓蓉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不怕不怕啊！你可以進我們的病友群，裡面都是得這個病的姐妹。大家會分享各自的治療過程，治療經驗，怎麼應對化療的副作用。互幫互助，氛圍特別好，我把你也拉進群吧……」

你冷笑一聲，「你在後面跟我跟了這麼久，是想賣假藥，還是想騙我錢？」

韓蓉頭一次遇到這麼不友好的人。

她訕笑著，「妹子，你想多了。你看……」

她打開微信群，從上往下扒拉著聊天記錄，「真的就是互助群而已。不賣藥，更不會騙錢。」

你一臉無聊地擺擺手，「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