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外人偷偷直播葬禮,那就侵犯了家屬的隱私,擾亂了公序良俗,可這是李重母親委託專業人士搞起的直播,她都不介意誰還會介意?
「這個白珂會不會就是那個『蟻后』?」
陳秋池搖搖頭,「不是。若她真是『蟻后』,她怎麼會拋頭露面親自跑去黔北搞這場葬禮直播?」
「蟻后」明知道自己犯了罪,一定會趕著它的「工蟻們」往地下最深處挖,好讓自己躲在裡面享受操盤一切的快感。
但白珂一定和「蟻后」有著緊密的關係。
自案件伊始,她的身影便藏在其後,那些看不見的操弄,那些涌到人前的流量,都與她有關……是她第一時間簽約方月華,勸他開直播尋妻,於是,大家都看到方月華殺死了妻子。也是她在第一時間撇清與方月華的關係,催動熱搜,激發廣泛的討論,引起巨大的輿論熱度。也是她把方月華母親從遙遠的黔北叫來新安,在公安局門口痛哭伸冤,反而讓大家知道李重的婆婆是個多麼讓人厭惡的人。也是她不知道從哪裡找來這個叫王葉柄的年輕人哄著李重的母親同意直播葬禮。
「蟻后」到底是誰?又躲在哪裡?
「蟻后」與李重又是什麼關係?
陳秋池看向窗外,連綿不斷的大山在暗夜矗立成一道巨大的牆,再往上看,黑藍色天幕上星星點點,竟勾連成一團團璀璨星雲。
活著的李重是否也看過這樣的星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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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壇正南一張方形紅桌上擺放著小小的骨灰盒,周圍白布飄揚,灰煙繚繞。
紅袍道長立於祭壇上,洋洋灑灑念咒已經念了一個小時。
位於四個方位的直播鏡頭都對著祭壇。旁邊還站著位哭天抹淚的主播,跪求大家為李重送上哀思同時,祈求大家點擊屏幕,點關注加粉絲群。
好一個新舊時代的撞擊,好一出現實魔幻主義大賞!
坐在祭壇一側的南一彤眉頭緊緊鎖著,感覺自己像進入了界。
即便坐在真實感最強的弔唁者中,這一切也讓她極度不舒服。
弔唁者本就很少,除了她和一直沉默不語的程肅外,全是掉了牙的、白了頭的、拄著拐杖的、弓著背的老頭老太太。
沒有一個年輕人,也沒有一個親戚。
且李重的母親王慶芬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跪在祭壇前低頭喃喃,壓根不在乎誰來誰不來……
而那位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乾弟弟一看就是圖錢,見到他們兩人作為李重同事前來弔唁,立馬拉著程肅,把他的頭塞進直播鏡頭裡。
「家人們!你們看看吧。我姐姐在那個單位工作了十年啊,把十年的青春貢獻給單位,最後就來了兩個同事來弔唁。」
「我姐姐太可憐了啊。沒人心疼她,沒人替她說句公道話。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現在單位領導躲起來了…
…謝謝,謝謝大家關注,還是直播間的家人們明事理,有憐憫之心,謝謝家人們的嘉年華。」
炙亮的打光燈下,南一彤一眼瞥見王葉柄毫無悲傷的眼睛,可這樣的眼裡怎麼能含著這麼多的淚?她不寒而慄,回頭瞥見程肅鐵青的臉。
他忍了又忍說:「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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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遙遠的新安市看守所內,方月華從警察那裡知道他盼了許久的取保候審申請未被通過。
他整張臉抽動著,像是聽到了多麼不可思議的笑話。
他大聲咒罵,罵李重是個賤人,罵王慶芬是個老賤人。不過沒等他繼續罵下去就遭到了警察的呵斥。
他喘著粗氣說:「我要舉報!我要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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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事還在繼續。
直播還在繼續。
漫天飛舞的白色圓形紙錢飛累了,便落到了屋頂,落到了連麻雀都不肯棲息的電線上,落到了滿是陰暗青苔的牆縫裡,落到了程肅的肩膀上。
他轉過頭,伸手輕輕捏住了它。
它一點也不圓,像被什麼劣質機器勉強切成一個似圓非圓的東西,中間又被硬戳了一個似圓非圓的洞,只求遠遠看起來像那麼回事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坐在這裡,看這一場奇怪詭譎的法事,看這一場完全把李重再次當做血包的直播活動。
若要他來舉辦這場葬禮,他必然把方月華拎過來,狠狠踹在他的腿窩處,讓他跪下把頭磕破,再拿一把刀當著直播鏡頭把他骯髒的頭切下,供在李重的骨灰盒前……也好過這些假模假樣的招魂,毫無真心的哀思。
南一彤回過頭,便看到了這一幕。
程肅不知什麼時候竟然臉上掛滿了淚,他向來沉肅默然的眼裡透著恨意,旺盛地可以把這裡所有的一切燃燒。
就在這時,直播進入高潮。
一匹又一匹的白色紙馬被人高舉著放在了祭壇左側,緊接著紙房子、紙車子、紙洗衣機電視機微波爐等等,包括兩個紙人也被高舉著放在了祭壇的右側。金山銀山也被抱了進來,明晃晃的,又真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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