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美也問：好吧，不管是不是開玩笑，那淺桐要怎麼做呢？

被問題直戳到中心的淺桐美乃莉不確定的回覆：……我上網查一下。

對話逐漸發散到邊邊角角直到對話框內不再增加新的笑意，她按下手機按鍵，屏幕瞬間變得漆黑。淺桐美乃莉與黑屏中反射出的少女對視，忽然十分確定普通存在的自己需要一個幫手。

她朝與隧道隔了一段距離等待的計程車揮手，司機面色小心翼翼地開到附近。

「現在去『神樹』那裡。」淺桐美乃莉說出目的地，開打車門坐了進去。

計程車與隧道的距離拉遠，隧道逐漸變作了一個幽黑的小點。

如果最上啟示在就好了。

她被這個想法逗樂，明明自己是為了沒有能量消失的惡靈才作出想要汲取力量的行為，可是……

「如果最上啟示在就好了。」

淺桐美乃莉仰望崇高到偉大的神樹，遮天蔽日的樹身通體碧綠到發黑。她認為自己在如此震撼的存在顯得異常藐小，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撫摸神樹的肢體，一絲純粹的恐懼由指尖一路涌到腦內。

但她又感覺恐懼中產生了奇怪的對抗，一股力量由內到外溢出身體。不是靈能力、超能力，而是來自於自身——她相信自己同樣偉大。

準確地說淺桐美乃莉從內心裡不認為神樹值得敬畏。

它好像一顆巨無霸西蘭花，淺桐美乃莉想。

可西蘭花樹是真的神奇，她只是站在樹下，就感覺自己被奇妙的原素輕柔地包圍，呼吸間不禁吸入了它們。

靈素。

淺桐美乃莉看到頭頂一隻烏鴉撲棱著羽翼筆直地撞向神樹，慘劇沒有像預料那般發生。它徹底消失在神樹里，如同被濃綠吞噬。

充盈靈素的地方待久了，她不適地捂住胸腔，身體內有什麼東西想要鑽出心臟，破繭成蝶。一具模糊的、陰森的鬼魂壓迫性地出現於淺桐美乃莉上方。

鑽出的瘦長鬼影兇狠地質問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好想你。」

她抬頭看著他笑，又跳躍起來想要湊近他。

居高臨下的最上啟示稍微緩和了臉部表情，俯視著她的面色依舊被戾氣籠罩。

「你看見我不開心嘛？」淺桐美乃莉假裝皺頭，不滿地說，「可我看見你很開心。」

「不……我也很開心。」惡靈緩緩下降，來到她的身邊。消失時累積的力量沒有回覆到頂點，只是足夠現身在淺桐美乃莉面前。

她有些遺憾，最上啟示出現了，但出現得太早了。

淺桐美乃莉集中所有目光投擲面前的黑髮男人。她在良久的注視行為中感到短暫性的頭暈，似乎是興奮過頭導致的缺氧，扶著額頭開始回答最上啟示的問題，「我本來想收集力量讓你能早點見到我的，好擔心你。好心人向我提示了這顆樹的存在，我就想來這裡看看。」

最上啟示面無表情地說：「人體不能直接吸收靈素，除了死亡，你什麼都得不到。」

她牽過嚴肅惡靈的手，對方掌心肉最厚實的地方有如貓腹般柔軟。對比下略小的雙手牢牢捉住他的手指，在討好神色的臉龐上點了又點。

「不要生氣，好不好嘛。」

最上啟示略帶氣憤地順勢用力戳一下她的臉頰，留下一個圓潤的紅印。

「對了，這棵樹被人稱作神樹哦，」淺桐美乃莉輕描淡寫地補充到，「好厲害啊，我也想成為神。」

「為什麼？想讓世界按照你的心意改變？」

最上啟示收回手，她完全沒有阻止能力，失落地撇著嘴，睫毛垂下。

他審視地打量著淺桐美乃莉，目光在她身體上遊走。

淺桐美乃莉後退一步，感覺自己簡直被銳利且冰冷無比的目光逼迫性地刺在了樹身上。

「沒有啊。」

她早在心裡打好了草稿，義正言辭地說：「讓一個我當神不比讓一個白鬍子老頭當神好嗎？為什麼總是老頭子當世界的領導者呢，我也不覺得他們有多聰明，對世界做出了多大貢獻。國王之所以是國王不是因為他全世界最聰明最厲害才當上了呀，千葉美也說有個大學做的什麼效應實驗裡把流浪漢放到國王的位置，他也會當得像模像樣的。通常以為牢不可破階層中的人和人區別並不大。還有戰爭不就是那些通常被認為『偉大』的人指揮引起的嗎？世界很差勁不是嗎，換一個人去當神，世界也不會更差了，而我對當神很有興趣呀。」

反正就是，「希望你能幫幫我嘛。」淺桐美乃莉撒嬌道。

最上啟示懷疑她的目的，眼前少女曾在最單純的校園中倚靠家世和施展霸凌行為，還有老師本應作出阻止的漠不關心等幾點製造了一個封閉空間的階級社會，而淺桐美乃莉處於階級的最頂端。

他注意到淺桐美乃莉比最開始高了一些，頭髮長了一些，身體的拉長使外貌更傾斜為手長腳長的大人感，面龐卻仍舊停留在青澀。

成長並非一蹴而就。

最上啟示還記得她滾燙眼淚的穿透手心觸感。

「美乃莉會在騙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