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撲出去的一瞬間，她腦子裡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有和易桉一起，無論如何都一起。半道上才想好應對之策，結果莫名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身體一下子不受控制，這下是真真朝著易桉撲去了。

紅艷艷的岩漿中忽然炸開了一道銀光，將岩漿擊退二丈，連帶著衝上去的三具魚骨再次炸成碎片，留了一具。

洛念安不受控制地撲過去，易桉將劍插在剩下的那具魚骨上，轉身輕輕一躍，張開手臂，在半空中將她結結實實地接了個滿懷。他一離開，湖心島再次被岩漿吞沒，易桉緩緩下降，落在那具浮在岩漿里的魚骨之上。

洛念安攀著他的肩頭，盯著他凌厲的下顎線，一時失了神。

她不動，易桉自然也不動。他一手拖著洛念安的膝彎，另一隻手握住劍柄，緩緩轉動。那具魚骨瞬時帶著他們，順著岩漿形成的河流而下。

怕洛念安不舒服，易桉收回手，又攬上她的脊背，將人往上託了托。

他這個動作，倒是將洛念安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微微動了動，小聲道：「放我下來吧。」

易桉垂眸看向她，半晌，才依言將她放下。

洛念安被他扶著，腳踩在魚骨上。她垂下眸道：「抱歉，本來想……結果還添了麻煩。」

易桉笑了笑：「怎麼會，姐姐能奮不顧身趕來助我，我很高興。」

洛念安點點頭，眼眸微轉，輕聲道：「我方才想起一件事。」

「何事？」易桉問。

洛念安依舊垂著眸：「五百年前，我也曾像方才那般，接下過一個小孩。」

易桉沒有接話，不知是不感興趣還是其他。

洛念安卻看向他，繼續道：「你認識他嗎，小桉？」

易桉勾了勾唇角，視線落在前方：「我怎會認識？」

「他叫洛太初。」

「……」

易桉點點頭，側目看向她，輕笑道：「很好聽的名字。」

洛念安垂眸彎唇：「是我為他取得，他一直都很喜歡。那時，我教他識字，他最先識得的是我的名字，其次便是他自己的名字了。他會拿著石子，蹲在院中，在土地上寫，寫滿滿一院，我的名字和他的名字。」

易桉不言，只伸手握上劍柄。

「小桉。」洛念安喚他。

易桉眼睫輕顫，卻還是轉眸看向她。

洛念安溫聲道：「你似乎對我的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當真從未聽過他嗎？」

她望著他，見他搖頭，莫名鬆了一口氣。

「好吧。」洛念安轉過身，面向前方，輕聲道，「遇到我之前，他過得並不順遂，跟在我身邊時也從未享過福。我不知他後來如何，是否安樂，是否順意。我曾到司命星君處查找他的命簿，星君卻告知我查無此人。或許是我弄錯了，他的名字是我所起，他從未告訴我在遇到我之前他姓甚名誰，他說自己沒有名字。我那時初到人間，信了。後來才反應過來，十歲的孩童怎麼可能沒有名字呢？」

「五百年前，」易桉在她身後道，「以凡人的壽數來看，他早已離開人世，時移世易，這世間早無半分他來過的痕跡。」

「可我還記得他。」

身後之人沉吟半晌，忽地輕笑一聲：「能被姐姐記得如此之久，他也算值得。」

洛念安側目，她的視線並沒有落在易桉身上，只是眸光中出現了他的身影。她頓了頓，輕聲道：「能遇見他，是我之幸。」

身後沒了聲音。

洛念安看向一側高聳的崖壁，還有前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岩漿河，好奇問道：「它要帶我們去哪？」

易桉似又恢復如常：「或許是我們想去的地方。」

洛念安回眸看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看向身側瞬間升起的崖壁和天上的縫隙，不由擔憂道：「她受最好的香火供奉百年，又......」她停頓片刻，問道，「小桉，你說她既是當年的勝出者，為何不那時就一舉毀盡三界，而要等到六百年後的今日？」

易桉道：「我記得姐姐曾說，之前從未觸碰到那個笑面怪人？」

「對。」洛念安點頭，「故而昨日在不歸川發現她能碰到我時，我當真十分驚訝。」

聞言，易桉道：「最說得通的解釋便是，當初她與......」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洛念安，繼續道，「與天帝一戰，應是同歸於盡。天帝身為神族，身死魂散。但顏無雙不會，她既成魔，怨氣定不會少，以此她身死後，魂魄離體，一時並未消散，並找準時機，趁天帝之魂魄尚未完全消散時進入了他的軀體，操控了他。」

「所以，」洛念安道，「那六百年她一直是鬼，附身於我父君的神體中在神界調養生息。」

易桉點頭：「這確實是最快保全自己魂魄的方法。想必那一戰她自身損耗不小，就算想成鬼，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化形，只能搶占旁人的軀體。」

洛念安眸光一凜：「她一直想要天極雪蓮為她重塑肉身。」

易桉道：「這確實是解釋她藏身於神界最好的理由。」

洛念安目視前方，烈烈岩漿灼得她眼眶發熱，她緊咬牙關，恨聲道：「一人分飾四角，真是難為她了。」她深吸一口氣，語氣又恢復如常，「如此看來，她不僅受百年香火供奉，還有聖物重塑之身，想必實力遠勝從前。那日無量獄內的幻境……想必也是她有意而為之。」

「她想做什麼呢？」易桉抬手搭上她的肩膀，緩聲道，「試探姐姐如今的實力？」

「試我？」洛念安彎了彎唇，「我沒試上，倒是將你的實力試出來了。」說著她忽然一頓，看向易桉道，「小桉，在鏡中，你曾打敗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