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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死。

側頭看見趴在她床邊的人是宋再旖,正睡著,肩頭披著一件外套,很明顯的男款,仿佛和她一樣做了噩夢,秀氣的眉毛緊皺著,睡得並不安穩,丁梵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去撫她眉心,可手伸到一半,連她的臉還沒碰到,宋再旖就突然睜開了眼,裡面滿是下意識的防備。

幾秒的對視,她才如夢初醒,嗓音沙啞地喊她「丁梵姐」,然後是「呲啦」一聲,椅子後撤,她站起來按床頭的呼叫鈴。

與此同時她說:「周肆北去買早飯了。」

丁梵很輕地嗯一聲。

醫生護士來得很快,也多,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圍著她做各種醫學檢查,而周肆北就是在這片忙碌中悄然回來的,但他沒有出聲打擾檢查,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以至於直到人群散去,丁梵才看見站在病房門口的周肆北。

他手裡拎著好幾個早餐攤的打包盒,還穿著昨天那身衣服,氣場卻似脫胎換骨地變了,沾滿凌晨的雨珠和清

晨的霧氣,隔著五米的距離,眼裡的紅血絲是那樣明顯,無聲刺著她。

丁梵張了張嘴,想說話,嗓子卻如同被堵住,澀得發痛。

宋再旖見這場景,明白兩人有話要說,所以當即朝門外走,經過周肆北身旁時從他手裡拿過一碗豆腐腦,門在身後輕輕帶上的時候,她聽見病房裡周肆北低聲的質問:

「丁梵,我的感受就這麼不值得你考慮嗎?」

然後是他壓抑而痛苦的一句:「你不能這樣對我。」

……

但宋再旖並沒有離開醫院,她走到病房外的長椅坐下,豆腐腦擱在身側,睡了不到兩個小時,腦袋昏漲,情緒也被困在剛做的那場噩夢裡,手肘長久抵膝,頭頸低垂,攥著沈既欲那件外套,好像只有這樣汲取他的氣息才能稍稍聊以慰藉。

夢裡是她十歲經歷過的那場「綁架」,因為綁匪情報出了差錯,將她誤當成想要勒索對象的女兒,只差一點就要被擄去外地,好在宋硯辭及時察覺,沈聽擇又動用了很多關係,安排一眾警力在北江市界拉起了交通封鎖線,那天全城禁行了整整五個小時,最終在夜幕降臨的時候成功攔截,從綁匪的車上救下她。

指腹摩挲過手腕那塊皮膚,當年被繩緊緊捆住的痛感還是那麼清晰,而凌晨被沈既欲握住的觸感也愈發清晰。

病房外的走廊沒有窗,永遠光潔的瓷磚,映出頭頂永不熄滅的燈,讓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凌晨同樣是這副光景。

那時她和沈既欲到達醫院,被告知丁梵腦部CT結果顯示並沒有很嚴重的情況,連輕微腦震盪都沒有,按道理應該很快醒來,可她依舊沒有清醒的跡象,這使得醫生各個如臨大敵,找不出緣故,而丁梵又是院長親自安排的病人,如果有什麼差池,她們都得倒霉,因此專家會診持續了很久,宋再旖就像現在這樣,坐了蠻久。

期間周肆北讓她回家睡覺,她沒肯,周肆北向來拗不過她,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沈既欲,但他看見了,接收了,卻是默不作聲地起身離開,過十分鐘去而復返,手裡多出兩杯咖啡,右肩多出一道濕痕,宋再旖問他外面是下雨了嗎,他遞一杯給周肆北,又將另一杯給她之後點頭,然後就沉默了,仿佛不願和她多說一個字。

咖啡很燙,隔著紙杯,剛好捂熱她泛涼的掌心,心臟卻更顯悲涼。

因為到這一刻,宋再旖才真正意識到沈既欲剛剛順路載她一程不是兩人僵局的破點,只是他的舉手之勞,是換個朋友都會有的待遇,並非她獨一份兒,感受到當下沈既欲的情感漠視,已經超過了她認為的「冷戰」範疇,帶著對她連日以來當斷不斷的失望,消耗他的耐心,磋磨他們的舊情。

而這一切追根溯源,是她站在不匹配的立場,去批判、去否定他親口承認的第一份感情。

因為作為朋友,如果聞梔真的是他情竇初開的「初戀」,那她理應像對周肆北那樣,一視同仁地給予祝福,希望他得償所願。

可她為什麼做不到呢?

為什麼潛意識裡會抗拒呢?

拷問自己這兩個問題的同時,這麼多天的反思也隨之上涌,宋再旖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

或許她在意的、針鋒相對的,從來就不是沈既欲喜歡聞梔這件事本身,而是本質,是他有喜歡的人了,至於這個人是聞梔,還是賀庭周,又或者是別的某某某,不重要,因為無論是誰,都將從她這兒分走沈既欲的目光和心神,她有的姜撞奶那個人也會有一份,她曾熟視無睹、不以為意的那些優待,曾在沈既欲那裡占盡的便宜,都會被複製一份,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對她天經地義的關懷也將隨著他的情感轉移而慢慢減少,直至消失。

她還是在他朋友的位置上,卻已然有種失去的滋味。

他明明說好會陪她一輩子的。

……

一點半的時候,別墅門口的監控內容發到周肆北手機上,他往樓梯間去打電話,走廊空蕩,轉眼只剩宋再旖和沈既欲,沈既欲原本作勢也要跟著周肆北離開,但手腕被宋再旖一下拉住。

他被迫停步,轉身,垂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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