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雖然已經下了幾場雪,但畢竟還沒到最冷的時候,底下還燒著暖呼呼的炕,不少自詡「火力壯」的男知青喜歡光著膀子睡覺。
一個個脫得跟去了毛的農村溜達雞似的,躺著四仰八叉的地嘮嗑,眼見著鄭秋月就那麼撲了進來,嚇得就跟受驚的小媳婦一樣尖叫起來。
找衣服的找衣服,套褲子的套褲子,有的在一片慌亂中實在是摸不到了,跟個紫菜包飯一樣捲起下面的褥子一
滾到牆邊,十分警惕地看著門口暈頭轉向的鄭秋月。
林信平憤怒地把頭從毛衣口子裡探出來,臉上的眼鏡都被擠歪了,跟個炸毛的雞毛撣子一樣怒氣衝天:「鄭秋月,你幹什麼你,這是男生宿舍!」
鄭秋月情敵情敵沒打到,反倒把自己撞了個暈頭轉向,正窩火呢又被林信平以這樣質問語氣地斥,正好撞上了發泄口:
「怎麼了,就你這瘦精幹巴沒二兩肉的身材,是覺得我會看上你怎麼的?蛤,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林信平氣得臉都紅了,像個大蝦一樣弓著腰就要從炕上跳下來:「你說什麼!你別以為你是個女人我就不敢打你!」
「喲喲喲,」鄭秋月掀起嘴皮大開嘲諷,「可是你看上去只敢和女人打架啊!」
這話說得委實戳心窩子,林信平氣得眼鏡都在抖,哆嗦著上來要打人。
鄭秋月好歹也是大院出身,耳聞目染也知道幾招,那是一點也不怕。
插著個腰虎視眈眈地看著林信平:「你來,你來!你當我是王杏兒那個傻子,叫你三言兩語哄得暈頭轉向找不著北?看你這小白臉子戴個小眼珠子沒按好心眼子的樣,我呸!」
林信平氣得眼鏡腿都滑了一邊下來,匆匆忙忙地扶上去,忍無可忍地吼道:「這叫眼鏡!你才帶個小眼珠子!」
不等鄭秋月反駁,他冷笑一聲:「是是是,你多聰明啊,還不是跟個蒼蠅似的圍著顧同志轉?沒看人家都不惜得搭理你!」
「也是,就你這樣又不溫柔又不體貼,脾氣像三蹦子長得像二驢子的,長了眼睛的男的都不會要你!」
他是能看出來鄭秋月和田慧妮之間的齟齬的,雖然也看不上田慧妮,但故意說道:「我要是顧均,我也選田同志,人家又明事理又多大方的,何必和你這樣個蒼蠅嘰嘰吾吾!」
俗話說罵人不揭短,林信平卻是猛踹瘸子那條好腿,鄭秋月的火騰得一下瞬間冒出來了,赤紅著眼睛朝炕上撲了過去:「我殺了你!!!」
炕上的其他男知青們下意識一窩蜂地散開,林信平獨自應戰。
他雖然長著個文弱書生樣,但畢竟是個男人,又下鄉這麼久經過農活的鍛鍊,也還是有點力氣在身上的,又還占據了炕上這種居高臨下的位置,幾乎和鄭秋月打了個六四開,嗯,他六。
鄭秋月本身就窩著火呢,結果一打一個被壓制,心頭那個憋屈更是不用說。
人一急,就想出奇招,怪招,邪招。
之前不是說過嘛,林信平能占上風,還有一點站在炕上居高臨下的地形優勢在的。
但同樣因為居高臨下,他的兩條腿在鄭秋月的身前夠手的位置。而他因為光膀子睡覺,剛才只是匆匆給自己身上套了件毛衣,下頭還只是條大褲衩就迎戰了,都還沒來得及穿有褲帶的外褲。
鄭秋月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努力騰出一隻手,對著面前的大褲衩就是嘩啦往下一跨!
「啊啊啊!!耍流氓啊!!!!」
一片寂靜的夜裡,一聲悽厲的尖叫響徹雲霄,瞬間把沉睡的村莊叫醒了。
拿了匣子裡兩根金條托人從黑市換了一輛幾乎全新的二手自行車、正趁著天黑偷偷摸摸往家裡騎的趙為軍一個呲溜車輪打滑,整個人連人帶車地栽到了溝里去。
「臥槽!」他像個倒插的蘿蔔似的直地插||進了雪堆里,一個透心涼心飛揚,「啥啊這是。」
大鵝該該該,鴨子嘎嘎嘎,黃狗汪汪汪,公雞喔喔喔,那叫一個熱鬧。
睡得雷打不動的大隊長又又雙叒叕被自家媳婦踹到地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種習以為常的平靜。
他平靜地爬起來,滄桑地坐在地上,麻木地說:「媳婦啊,下次再有這種事,你直接叫我就好了。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可經不起幾次摔啊。」
——他都默認會有「下一次」了。
這,就是對他們大隊的自信!
這,就是對他們大隊臥龍鳳雛們的信任!
大隊長媳婦訕訕地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把踹人的腳往被子裡縮了縮。
你別說,這踹人,還挺爽的。
當然,這話不能直接對自家老頭子說,不利於夫妻關係和諧。
大隊長媳婦一臉正經地說:「你快去看看吧,我聽著聲兒像是從知青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大隊長已經淡然了,他就跟那二月份的迎春花似的——想開了:「哦,來我們這久了,入鄉隨俗。」
大隊長媳婦:「……」
「你怎麼說話的。」她沒好氣地推了大隊長一把,「衣服多穿一點,現在外面冷的很。」
呵,再冷,也沒有他的心冷!
大隊長冷漠地給自己穿好衣服帶好帽子,提著馬燈就出了門。
一出門,就被北風吹了個正著,整個人冷得連抖兩下,嘶嘶地打了個寒顫。
確實冷。
一邊也聽見動靜似乎是從知青點傳來、還隱隱約約有點耳熟的王杏兒也跟著出了門。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